秦雪柠听着脚步声，眼角余光向前看过去。
还差一米。
那人就要走到她眼前了。
秦雪柠弯了弯眉眼，鼓起勇气抬头。
然而对方却只是错过了她，绕过拥堵着单元门的车身，缓步迈上了台阶。
“沈知言。”秦雪柠见她要推开单元门，她下意识喊了一声，嗓音有些不自然：“请等一下。”
沈知言闻声回过头。
她这才发现了单元门前的女人，她并不认识，对方却知道她的名字。
秦雪柠紧张的望着她，对方的眼眸还是像之前那般，灿烂若星辰，她念书时便知道，沈知言是鹤鸣私立中学最好看的那个人，让无数女孩所心动。
若不是因为她和人打架差点把人从学校顶楼推下去，她甚至不敢想，在那么多女孩的追求下，对方是不是还能看到当初那个平庸普通贫穷的自己。
“你认识我么？”沈知言好奇的问道。
秦雪柠眼中涌出几分失望，随后向她微笑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沈知言想了想。
又仔细看了看她的眉眼。
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抱歉啊，我记性不太好。”
秦雪柠呼出一口气来，失望道：“我是秦雪柠。”
沈知言愣了下。
秦雪柠？
就是那个给沈家打过去电话，说邀请她看极光，然后贸贸然去了沈家，让沈家上下如临大敌，怀疑她一个养女要刻意巴结攀附的秦雪柠？
沈知言蹙眉，冷淡道：“你来找我？”
秦雪柠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垃圾桶，正有人往里丢垃圾，明明垃圾桶都已经满了，对方却还在往上堆着。
那人一个用力，垃圾袋还是掉在了地上，质量极差的垃圾袋顿时被摔破，垃圾散落一地。
她似乎能闻到那股恶臭。
“你……”她转过身来，犹豫着问道：“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沈知言听了她这话，顿时笑了，这么轻蔑的语气呢。
懒散的笑看着她：“哪种地方？”
秦雪柠听出她话里的冷淡嘲弄，咬了咬唇，才说：“我有套房子，在你公司附近，是一套很舒服的房子，市中心位置，是我朋友送给我的，我的朋友他……”
“您有事儿吗？”沈知言不耐烦的打断她：“我挺忙的其实。”
严厉的语气，让秦雪柠呆愣住。
“我们曾经见过的，我是沧江六中毕业的，我们见过的啊。”
沈知言想到了先前的短信，问她：“孙倩倩？”
秦雪柠眼前一亮，立刻点头道：“对！您记起来了吗？”
沈知言沉默。
“……我没回秦家之前，在我的学校里，我们见过，后来在赛车场我们又见过一次，您都不记得了吗？后来你念大学期间，我也经常关注你的学校论坛，在上面看到过你的消息……”
她太着急了，以至于说的语无伦次。
沈知言应了声，问她：“所以呢？我当时念书的时候得罪过您吗？”
“不是的不是的……”秦雪柠慌乱解释：“就是我们……”
沈知言语气淡淡：“不是就好。”她语气带了点儿冷，眸子冷淡的扫过去，问她：“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秦雪柠一愣，随后笑着解释：“我向你朋友们问到的。”
沈知言挑眉看她：“朋友？”
宋玉缠他们会随便出卖她的信息？
对这样一个陌生人？
怎么可能。
秦雪柠维持着笑容，见她转身就要走，便立刻主动邀请道：“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和你的生日在一天，你明晚可以来我家里吃饭吗？”
沈知言脚步一顿。
这女的——
她的耐心已经全部耗光。
秦雪柠有些犹豫，秦家家教严格，甚至于对子女们的交友和婚姻都有严格的控制，就连秦清雾那样的人，都因为她和温南初那种京城的私生女来往被缕次喊去谈话。
若是被秦家知道她和沈知言来往，而对方又是沈家那种不入流的小家族，她还是个私生女……
“就是。明晚十点，不如我们约在餐厅见面，我生日……”
“周五我和人有约了，秦小姐，您请回吧。”沈知言淡声说着：“对了，您以后不要再去沈家找我了……或者是去任何地方找我，这种打扰其实有些失礼，我们并不熟。”
秦雪柠闻言，不敢抬头看她。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响。
沈知言已经关了单元门进去了。
“……”
秦雪柠有些难过。
原来对方不是没看到她的短信，也不是不知道她去沈家找过她了，而是对方单纯的——
不喜欢她。
秦雪柠回到车里，用了将近五分钟，才调整好失落的心情，她开出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她身侧有一辆红色跑车经过，那辆车看起来价值百万，而那辆车的车主，同样也把车停在了沈知言所在的单元门楼下。
她急速刹车。
把周围经过的两个男人吓了一跳，随后骂骂咧咧的嘟囔着走远。
秦雪柠回过头，望着后面那辆亮眼的红色跑车。
里面的人并没有下来。
而过了一会儿，她看到沈知言换了一身休闲的衣着，拎着包走到车前，眼角眉梢挂着浓重的笑意，随意敲了敲车窗。
随后车门啪嗒一声被打开锁，沈知言弯下腰，钻进了那辆豪车里。
紧接着，她眼睁睁望着那辆跑车在另一个方向逐渐驶远。
秦雪柠想到刚才那人看向自己时候的冷漠，而她对车里的那人却是温柔缱绻。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把自己心中的慌乱对谁诉说。
恰在此时，她看到了一抹耀眼的强光在她眼前划过，她下意识歪过头向右边望去。
周围只有行人，并无其他。
她下意识觉得似乎是有人在偷拍。
不过这也没什么，她是江北秦家的四小姐，新闻媒体对她很感兴趣，她是知道的。
她也不介意那些人拍。
只是沈知言说周五和人有约了……
她和谁有约了？
是车里的那个人吗？
那人是她的女朋友吗？
秦雪柠不敢继续想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秦雪柠的那辆豪车走远，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才从墙后走出来，他身前挂着相机。
随手翻看着刚才自己拍过的照片，距离实在有些远，这破小区建的和学校教学楼一样，四周都是紧密相连的公寓小房间，中间一大片空地空出来，根本就没地方藏人。
他完全拍不清秦雪柠来见的那个人的样貌，只能判断出是个女人，而且住在这种地方，显然是个穷人。
他已经在那棵树下躲藏了太久，没完成任务，显然没办法和江旭阳交代。
他把几张照片发过去以后，江旭阳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想到对方暴躁残忍的性格，他顿时有点不敢接电话。
犹豫了将近二十秒，他才把电话接起来。
对方显然是在喝酒，男人的声音特别哑，却劈头盖脸的骂道：“你他妈拍了一堆什么东西！你想死是吗？”
“对不起江少！”这样的威胁让他有些慌，连忙解释：“距离太远了，秦小姐见的那个女人我距离她们太远了……”
“那你他妈还愣着干什么？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养你，继续去查！”
男人连忙点头哈腰，哪怕不是在和对方视频通话，他还是做出恭敬的样子：“是，我知道了。”
-
“什么？你要搬家？”
宋玉缠开着车，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沈知言坐在副驾驶上，有些无奈的开口：“嗯，搬家。”
“……可你之前不是说，这里便宜，然后附近超市东西齐全，深得你心吗？”宋玉缠问她：“你能舍得这里的便宜房租呢？一个秦雪柠把你吓成这样？”
“她都找到我家里来了，而且……之前给我发消息的也是她，我一直没告诉你们，她给沈家打过去电话，说什么邀请我看极光之类的，上次她去了沈家，不知道说了什么，紧接着沈朗星就在公司发疯了，问我是不是看上秦雪柠了，要耽误他入赘的大计。”
宋玉缠愣了愣。
她仔细捋了捋其中的逻辑。
宋玉缠笑着开口：“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秦雪柠看上你了？这福气来的也太突然了，小沈你要转运了啊？”
沈知言深吸了一口气，并不觉得好笑，认真道：“更像是跟踪狂，她说是你们把我联系方式家庭住址给她的。”
“……草！疯了吧她！”
宋玉缠皱了皱眉，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们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告诉外人你的信息？这个女的该不会是直接找人调查你了吧？好恶心啊！”
沈知言沉默着。
“先不说这礼貌不礼貌的问题，也不提素质，随便调查别人这特么是犯法的啊！有病吧她？”
“唉。”沈知言叹了一口气：“所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宋玉缠想到跟踪和调查个人信息这两件事，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要个锤子！赶快搬家，你什么时候搬？”
沈知言顿了顿：“明天吧，等待会儿从医院回来，我立刻找房子，然后明天就搬，反正我没多少东西，估计几个纸箱子就够了。”
“……”宋玉缠看傻子一样的看了她一眼，迅速扭过头专心开车：“你找什么房子？先住我那里，我东城有套空房子给你用。”
沈知言正要拒绝。
“房租八折！”
“天！”沈知言眼前一亮，这一次竟然答应的格外爽快：“姐！你是我的神！”
“闭嘴吧你！喝酒的时候没见你婆婆妈妈！”
沈知言笑起来：“那不一样嘛，你是我朋友，我喝你酒当然没关系，多贵我都能坦然笑纳。”
“歪理邪说！”宋玉缠想到什么，又酸溜溜的问她：“那你之前误会秦清雾给你介绍工作那次，怎么有脸提沧江烟草？秦清雾和你的关系难道比咱俩都亲？你对她能心安理得？”
沈知言认真解释：“哪能啊……我给她分钱啊……”
“……”宋玉缠一时间竟然语塞了：“行，你可真行。”
她顿了顿，又无语的问：“秦雪柠刚才还说让你住她房子里去？”
沈知言耸耸肩：“昂。”
“有病吧！包养谁呢？！她看不起谁啊她？谁还没套房子了？”宋玉缠越想越来气：“不是？为什么她能玩这么一出，就算喜欢你，也不能这么拿钱羞辱人啊？她上回看着挺精明的一人啊，怎么见了你说话做事都跟恋爱脑上身一样？”
沈知言没应声。
“……我真服了。”宋玉缠越想越来气：“拿钱侮辱人，这秦家人就这德行呢，就因为这么一个人，我对江北秦家这滤镜，碎一地！”
宋玉缠一路骂骂咧咧。
把车开到了沧江松济医院的停车场。
宋玉缠来见妇产科的戚岚主任，沈知言陪她一起。她的表姐江婉在这里住院，即将生产，状况却极为不好，听宋玉缠的意思是剖腹产手术会有极大的风险，原本戚岚主任那边找不到门路请她来主刀，正打算给江婉转院。
然而其他私立医院在得知了江婉的状况之后，竟然无一例外全部不愿意承担风险。
宋玉缠无奈，也只能再来见戚岚试试。
她下了车，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礼盒，里面放着一条价值昂贵的项链。
宋玉缠想到什么，忽然转过身看向她：“秦清雾的女儿，也在这儿住院吧？”
沈知言：……
她无奈道：“你这什么表情？”
“我能什么表情？”宋玉缠顿了顿，忽然说：“不如你陪我一起上去见戚岚主任，你一个人在医院瞎溜达我不放心。”
沈知言叹了口气，才对她说：“你能别疑神疑鬼的么？小姑娘在住院部，而我要去的地方是医院花园，这要是能碰到，那还真是奇了怪了，而且就算见到了又怎么样？”
“……上回那小姑娘对你那么有好感，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宋玉缠望向她：“万一那小丫头忽然缠着你，让你给她当妈怎么办？”
沈知言：……
“你够了，不要异想天开了。”她顿时哭笑不得：“您赶快去吧，都这个点儿了，戚岚主任万一下班怎么办？”
宋玉缠独自带着礼物去门诊大楼见戚岚，沈知言则随意的在医院中闲逛，身旁不停地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有小护士也神色匆匆，在向经过的人低声询问着什么。
沈知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医院的医生护士出动了这么多人。
她漫无目的随意散着步，此时天已经半黑下来，路边的灯光明亮，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风清气朗，不自觉间心情好了许多。
她走到花园，远处有坐着轮椅的病人们在护士小姐的陪同下在聊天，也有的病人在舒展着身体，在花园中散步的普遍都是住院的病人，毕竟来看病的普遍没有闲情逸致到花园里来。
就在这时，她远远的听到一道小女孩的低喊声：“漂亮姐姐！”
沈知言微怔。
她目光顺着声音向前方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孩的身影正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只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笑着向她远远招手。
“你怎么在这里啊？”沈知言拎着包向她走过去，顿时有点苦笑不得，她揉了揉对方柔软的发顶，笑着问她：“你一个人偷跑出来的？”
小姑娘立刻抓着她的手，顺势拉着她一起躲在了大树后面。
“漂亮姐姐！你是专门来看欣欣的吗？”小姑娘语气透着几分欣喜，同时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又敛下眼睛，咕哝道：“他们都不喜欢来看我……”
“是啊，是专门来看你的。”沈知言不太想骗小孩，但对方渴望的小眼神又太过让人不自觉心软了，便温声安慰她：“你妈妈工作太忙了嘛，她如果有时间一定会来看你的。”
欣欣小朋友她记得，是秦清雾的……女儿。
她思索了一下，或许刚才医院的医生互动集体出动，大概率也是为了找她。
上次她在医院见到小朋友的时候，这孩子似乎就跑出了病房躲起来了。
沈知言正要带她去找医生。
就在这时，小朋友拉着她的手，认真的告诉她说：“是嫲嫲……不是妈妈。”
沈知言眨了眨眼，伸手再一次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唇角挂了笑：“好，我知道了。”她又好奇的问：“可是有什么区别吗？”
“嗯……”欣欣小大人一样的摸了摸下巴，随后撒娇一样的语气道：“当然了呀。”
沈知言笑看着她：“嗯？”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语出惊人的一句——
“因为，你也可以是我妈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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