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意一瞬错愕,咖啡烫到了嘴唇,抬眼直视着对面的男人。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却不像去年刚见他时那般斯文俊秀,浸淫商场的时间久了,随时间和阅历自然沉淀出来的一种内敛深重。
高修臣轻牵唇角,有些自嘲的意味:“大概是你去偏远山村做慈善的那段时间,公司交由我和他共同管理,我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怕宁苏意听不明白,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叉搁在腿面,慢慢补充,“我查的是那件差点让明晟毁于一旦的假药案。”
那个高层被抓了之后,他跟大多数人一样,以为这件事就此了结。
大抵是商人的敏锐,后来仔细复盘整个事件,越想越不对劲。若说那个高层是为了昧下那几千万不至于,人家赚得不少,不缺钱。
他暗中调查了采购部、仓储部、财务部,包括涉事被开除的质管员、养护员、复核员等人。
刚要有点头绪,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前宁董事长就叫他停手,说是已经过去的事就让它埋在过去,没必要翻出来,搞不好会被有心人利用,引发轩然大波。
宁苏意捧着纸杯:“你竟然暗中调查过。”
“这不还没调查出来就踢到了铁板,老爷子亲自发话,我哪敢不从。”高修臣自嘲一笑,“那件事也是宁屹扬做的吧?所以前董事长会竭力隐瞒。哪怕我继续往下查,可能到最后也查不出什么。”
前董事长的道行自是比他高深许多。
宁苏意:“是他。”
高修臣惊讶:“你知道?”
“跟你一样,没证据,是我猜的。”
“我早该猜到,你被警方带走调查,回来以后不会一点动作都没有,之后却一直风平浪静,要么是你接受了官方的说法,认为是高层联合仓储部的经理做的,要么就是你查不出证据。”
宁苏意摇晃了下杯子里剩下的咖啡:“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他人都进去了,该付出的代价迟早要付。”
高修臣站起身,面向落地窗:“你怀疑过我吗?”
宁苏意:“要我说实话?”
“你这么问,那就是怀疑过我了。”高修臣扭头看她,似笑非笑的样子。
“的确怀疑过,不过我很快就想明白了,你是爷爷挑选的人,他都想让你……入赘了,自然是信得过你。”
高修臣:“前段时间我与宁屹扬聊项目的事,隐隐觉出他要做什么事,只是还没搞清楚,你就出事了。准确来说,是你的司机和助理出事了,我第一个猜到的人就是他。但你知道的,有些事不能光凭感觉,得讲求证据。”
宁苏意听到这里,才明白他说这些的原因,他可能是有点自责。
从他的角度来看,倘若早些把自己的疑窦告诉她,兴许能让她防范着宁屹扬。尽管她最后没受到实质性伤害,可到底那件事针对的人是她。
宁苏意云淡风轻道:“都过去了。”
高修臣点点头,是啊,都过去了,她大概是得上天庇佑的人,能躲过灾难,听说那场连环车祸死的死伤的伤,新闻连续报道好几天。
“宁屹扬会怎么判?”
“现在不清楚,判决书没下来。”
高修臣喟叹,实难想象那样一个风姿卓绝的人会一脚踏进泥淖里:“你说,若是老先生还在世,不知怎么想。”
宁苏意提起逝去的爷爷没有想象中悲伤,很平静地说:“爷爷还在世的话,只会被他活活气死。”
高修臣冷不丁听她这么说,忍俊不禁。
她好像说了句玩笑话,真稀奇。
“回头我给他老人家上香的时候,顺便念叨几句,早知会闹到如今这个境地,还不如当初就任其流落在外。”
自从大伯一家回到宁家,得到的是什么,毕兆云离开、宁宗城变本加厉、宁屹扬锒铛入狱……
念及此,宁苏意手指抵上眉心,宁宗城卖掉了爷爷赠予的别墅,只可能是缺钱用,现在宁屹扬入狱,他缺少一项经济来源,以后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还有宁昱安,如今也不知有没有人管教,毕竟宁宗城是个不着家的人,以前就经常往外跑,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是常有的事。
许是季节原因,宁苏意近来变得多愁善感了些。
腕表的指针寂静无声地走着,她才发现与高修臣聊的时间久了点,明明一开始说的还是工作上的事,不知何时变成对宁屹扬的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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