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意到公司后才知道宁屹扬今天没来。
她猜想,他应当是遵从爷爷昨晚下的命令,去解决外面那个叫姚百卉的女人。听梁穗说,那个女人前些日子主动递交了辞呈,已然离开公司。
但是,从毕兆云那里得到的消息来判断,宁屹扬根本没跟姚百卉断干净,辞职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不同于宁苏意上次不轻不重地提醒宁屹扬,老爷子亲自发话,代表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一点宁屹扬比谁都清楚。
宁苏意全猜中了。
宁屹扬抽了一宿的烟,熏得眼睛都红了,没等来毕兆云。清早,他趁着天还没完全亮,前去找姚百卉。
敲门声把人从睡梦中惊醒,姚百卉在睡裙外面披了件灰粉色的羊羔毛外套,趿拉着毛绒拖鞋从卧室出来,扬声问了句:“谁啊,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一面嘟哝不停,一面揉着眼睛往玄关走,先去看门镜,瞧见门外的人是脸色阴沉的宁屹扬,瞌睡顿时跑了一大半。
姚百卉惴惴不安地开了门,脸上的笑意不自然极了:“怎么这么早过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她时刻注意宁屹扬的面色变化,呼吸都不由屏住。
昨天傍晚,她给宁屹扬打了一通语音电话,那边一接通,她就开心得跟什么似的,倒了一堆话出去。然而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莫名其妙挂断了,事后她回想细节,心头一阵阵颤栗,忍不住发散思维,是不是有人误接了宁屹扬的电话,因为确实没听见他出声……
姚百卉不敢再打电话过去求证,惶惶不安地等到半夜,没任何异常才放心去睡觉。
宁屹扬一大早找过来,她难免联想到昨天的事。
她心里虽是惊慌难定,却并不害怕,只因她手里还有一张底牌。有了这张底牌,无论如何,宁屹扬不可能真正割舍掉她。
宁屹扬没换鞋就走进屋里,随手关上了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过来你不知道?”
姚百卉强自镇定,那张娇俏妩媚的脸,因刚睡醒有些苍白困倦,发丝散乱地披在肩头,身量纤瘦若蒲柳,很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模样。
“我不知道。”姚百卉说。
宁屹扬也不跟她卖关子,音色森然冷漠:“你给我打电话被我老婆接到了,她大吵大闹一通后离家出走了,现在家里人都知道了,我爷爷气极,让我跟你一刀两断。你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
姚百卉眼睛眨了眨,眼泪立时涌了出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手抓住他冰凉的大衣袖子:“我哪里知道接你电话的是旁人?”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宁屹扬烦躁得很,那张清隽的脸都显出狰狞相,只后悔跟她开展这一段。
老爷子有意给他铺路,把宁苏意手里头最要紧的医疗器械的项目交给他来做,宁苏意连个字都没反驳,就证明老爷子拥有足够的话语权。
原本,有老爷子给他保驾护航,他的未来可以想见的顺遂坦荡,没想到横生枝节。
眼下他只想趁老爷子没彻底失望,把这根横生的枝节给斩断。
姚百卉的眼睫被泪水打湿,一簇簇黏在一起,怔然地松开手,问他:“你呢,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能有什么想法?”宁屹扬仰头,吞咽一口唾沫,眼里闪过一霎的柔软,随即被狠厉取代,“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就到这里吧。”
“你……你说什么?”
“你应当明白我的处境,老爷子的话,我不能不从。”宁屹扬低头看她,到这时候眼神倒添了两分深情,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大拇指的指腹给她擦拭眼泪,声音放轻了稍许,像是劝哄,又像是临别前最后的温柔,“乖,别让我为难,好吗?”
“你说真的?”姚百卉始终不愿相信,他要就此跟她分道扬镳。
“我会给你补偿的,我给你在市中心买套房子好不好?就你上次看中的那一套。”
宁屹扬已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毕兆云那边同样让他感到棘手,他只想快点稳住她,或者说是解决掉她这个“麻烦”。
姚百卉掰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回到卧房,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了一张纸出来,拍到他胸前,凄凉无比的嗓音:“你不要我了,那么你的孩子呢,你也不打算要了吗?”
宁屹扬一宿没睡,大脑运转十足的慢,用手按住胸前的纸张。
上面有细小的文字,还有两张黑白影像,他视线始终难以聚焦,去看清那些让他头晕目眩的小字。
姚百卉见他怔忡许久,不介意果断地出声告诉他:“我怀孕了,孩子已经七周多了,你看到了吗?”
宁屹扬捏紧了手里那张好似能决定他生死的薄薄的一张纸,脸色一瞬沉如黑夜。
过了许久,他才拧起眉心,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那样陌生:“我每次都做了措施,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姚百卉扬手扇了他一巴掌,声音凄厉道:“你都要跟我分手了,还要侮辱我吗?!我只跟过你!”
宁屹扬被打得脸往旁边一偏,鬓边的发丝都有几分凌乱。他转头再看姚百卉,她已经泣不成声。
他可能是麻木了,张了张口,脑海里响起杂乱的嗡嗡声,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可姚百卉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的是:“打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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