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钟鼎小区,毕兆云的哭声已经止住了,大脑放空了一般,眼神没有聚焦地盯着虚空里的一处。
宁苏意去楼上卧房找了一套自己的睡衣给她,让她先去洗个热水澡,免得感冒,毕竟单穿着毛衣吹了好久的冷风。
“想吃点什么?我给你点外卖。”她蹲在沙发边,问毕兆云。
毕兆云麻木地摇头,叫她不用忙活,她自己静静坐一会儿就好。
宁苏意叹口气,去卫生间给她调试热水,忽然想起家里没有备用的洗漱用品了,上次囤的两套被叶繁霜和邹茜恩留宿时用了。她这住处一般不会有其他人过来,便没有添置新的。
“我下去买点东西。”
宁苏意给她倒了杯热水,交代一句,拿上手机出门。
小区里就有便利店,出了公寓楼走几百米就到了,她多买了几套洗漱用品,装进塑料袋里,提在手上,迎着清寒的冷风往回走。
“酥酥?”
身后一道声音叫住她,熟悉的腔调和口吻,宁苏意止步回头,果然是井迟。他快步跟上来,与她并肩走在一起:“今天元宵节,没回家过节?”
他晚上回雍翠乐府陪老太太吃了顿团圆饭,没在家过夜,正好二姐夫开车回家,顺路捎带他一程。
井迟两只手抄在羽绒服的口袋里,低头瞧她的神色,夜里零下几度的气温,她黑色大衣里头一套休闲款的西装,不算保暖的装束,额头却出了一层汗。
“出什么事了?”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去接她手里拎着的塑料袋。
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手背,冰凉得跟雪一样,井迟一顿,攥住了她的手。两相对比,他的手暖和得过分,堪比暖宝宝,索性包裹住她的手指。
两人走进电梯,有其他住户一并进来,宁苏意有些不自在,稍稍挣了一下,井迟顺势松开手,仍旧盯着她的脸,能瞧出她眼底隐忍的愠怒。
她生气的对象显然不是他,可她不说,他纵使心焦也无从得知。
那名住户到三楼就出去了,宁苏意沉默半晌,呼出口气,对上井迟关切不过的眼神,心知他不是外人,更不会到处乱说,低声开口:“我堂哥出轨了,大嫂跟他吵了一架,无处可去,我把她接到这儿了。”顿了顿,她垂下眼睑,长睫敛下,清冷的脸上似覆了层霜,“我其实有点内疚,这件事我很久前就知道,却一直瞒着我大嫂,或许早点告诉她,她心里至少有个缓冲,不至于……”
井迟伸手按住她肩膀,往自己怀里一带,手轻轻摩挲她后背,声音低而轻:“这里面哪有你内疚的份儿,伤害不是你造成的。”
他身上的羽绒服照旧敞开着,里面穿一件薄衫,体温熨帖着宁苏意的脸,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宁苏意推开他,呼口气:“别趁机占我便宜。”
“哇,不容易,你居然会跟我开玩笑了。”她近期对他总是带几分尴尬,哪里会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的玩笑,井迟这才觉得稀奇。
“你别贫嘴。”宁苏意瞪他。
井迟笑了笑,问:“你吃饭了吗?”
“没。”宁苏意一下垮了脸,无奈地说,“我刚到家,他们就吵起来了,我大伯不嫌乱地拱火,我爸就在一旁劝他,最后,是爷爷出面平息。”
井迟听着,没插话,可以想见那场面有多混乱,本是元宵佳节。
宁苏意说:“我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可爷爷那几句话里,对大嫂实则不公平……”
电梯到了十五楼,门打开,井迟站着没动,探身揿了下关门键,尚未彻底打开的电梯门重合闭合。
宁苏意莫名,抬头看他一眼:“你家到了。”
“去你家。”
“去我家干什么?我大嫂在那里。”
“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大嫂。”说几句话的工夫,十六楼到了,井迟提着东西跟她走出电梯,穿过长长的大理石走廊,低声对她说,“不是没吃饭吗?我给你煮点面。”
宁苏意手抄进大衣口袋里:“我没胃口。”
“没胃口也不能不吃,你听我的,你那身体,饿一顿就得出毛病。”井迟一本正经地说。
宁苏意觉得他的话过分夸张,一顿不吃能有什么问题。从小到大,她的身体都壮如小牛,只一个睡眠问题时常让人苦恼不已。相比起来,他才是真正弱不禁风的类型。
到了门外,宁苏意手握住门把,侧身看向井迟,轻声说:“要不你还是别进去了,我大嫂就在客厅,见到你她一定不自在。”
井迟思忖片刻,听了她的话,把手里的塑料袋给她,没忍住,抬高手臂,挼了一把她的头发:“我给你点外卖,记得吃,有事叫我。”
宁苏意一时失神,慢半拍地点点头,目送他转身走远,进了电梯,四周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一股他身上的淡淡香味。
开锁进了门,宁苏意低头换鞋,走到客厅,毕兆云跟她之前离开时的姿势一样,呆坐在沙发上,孤零零的,像一抹随时会散去的鬼魂。
宁苏意从袋子里翻出一套洗漱用品,牙刷、毛巾、浴巾,拿过去给她。毕兆云机械般接过,抱在怀里,对她说声谢谢,走去一楼的卫生间。
宁苏意去客房整理了一下,换了一套床单被罩,出来时,卫生间里的水声还未停止,淅淅沥沥,像雨水落在耳边的声音。
她无端惶惶,拍了拍磨砂玻璃门:“大嫂,你洗好了吗?”
里头传出的回应,让宁苏意悬起的心稍微回落,紧跟舒了一口气。
等了片刻,一通电话打进来,送餐的人到了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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