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聪是马士英一党,原本对顾也不必买账。不过现在马士英声望大跌,除了贵州兵外几乎没有什么靠的住的东西了。有时候,政治家活跃掌权的基础也很奇妙,可能一场小小的兵变,就会影响到整个朝局的稳定。
至少在曾志国这件事上,马士英没有表现出让大家信服的手腕。他的威望下挫,然后东林党逆市上扬,现在最少搞定了左营与黄得功部,再加上江南是东林党的传统地盘,现在顾等人有点嚣张,他也只好忍了。
顾又道:“现在正是大家奋起的时候,再这么着下去,江南四府就不复归朝廷所有了。听说曾某已经派驻了什么军管司的人到各府县,常州这里,叫军管分署,武进县,则派了军管分部,就是稍大一些的镇子,也有军管分区。多则上百人,少也有几十,十几,日后各地的府县不必再派官员了,收税断案什么的,全由这些军管司的人去做。真是好笑,我大明三百年天下,没听说过用几个武夫来管理地方的,若是吾辈袖手不理,唐朝藩镇之祸,必将重现当今!于今之计,就是吾辈挺身而出,不能使这些小人辈得逞!”
他的话,倒是掷地有声,不过也是好笑的很。
在座的人,多半都是领兵的大将镇帅,远的不说,方国安就是一个大军头,饷银拿了,地方上的事一样插手,一样抢劫贪污,不然的话,他哪来的过千家丁和亲兵队?
不过对军管司的仇恨,在座的人倒是大体相同。方国安等军头已经被剥夺了兵权,旧部要么被挑成战兵,充实进天雄军了,要么就做了辅兵效力。至不济的,就是发给路费,解散回家,识字的,进入军管诸司中学习,准备将来到地方上管理军政事物。
现在这几个镇帅已经没有了弘光立朝之初的得意,大家要兵没兵,要饷没饷,地盘没有了,空留下一个名义,不尴不尬,朝廷不爱,曾帅不疼,丢在地上,无人理会。
最要命的就是,还随时害怕有人来踩上一踩。大伙当初都是一镇大帅,好说歹说也贪过军饷,吃过空额,抢过良民,干过绑肉票的勾当。
这年头,真正老实的人是当不起来镇帅的。座中诸人,谁的屁股也不干净。
如果没了根基再被人踩上几脚,那可就当真凄惨了。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当初膝行请曾帅恕罪的苏松总兵高世龙是绝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我们走。”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手中家丁最多,实力最强的方国安倒是第一个站了起来。
冷眼扫一下四周,方国安冷笑道:“就凭你们想和曾帅斗?当真好笑,我真是糊涂,居然还跑过来趟这浑水。
”
顾怒道:“大事将起,方帅想置身事外,难吧?曾某一倒,方帅倒时候可就是两难了,朝廷
有法令吗?”
方国安用轻蔑的眼光扫一眼顾,道:“朝廷算个鸟!老子留着千把家丁,就是防着朝廷的,不然,这千把多人对曾帅来说,又有何用?天雄军来一个团,常州这里就成屠场矣。你们看曾帅现在没有动静,本帅看是曾帅在忍,且看你们要闹到什么地步。现在到处,暗扛要成明拒,真是好计算……其实是自寻死路,哈哈。”
他倒是中气十足,笑的震天般响,座中诸人都是面若死灰,一个个说不出话来。方国安笑毕,拱一下手,道:“告辞。”
顾上前一步,虚拦一下,道:“这么说,方帅是要拿咱们的人头去邀功买赏了?”
他冷笑道:“方帅不要忘了,左营五十万将士和黄帅麾下雄帅!”
方国安扭一下头,往地上啐了一口,闷声道:“扯蛋,左营过来,九江府谁来镇守?黄帅那边,也是要地,难道他们也和你们胡闹?”
他看到顾脸上似笑非笑,不禁一呆,奇道:“左梦庚那兔子倒是有可能,不过黄帅……黄帅他也这么糊涂?”
“唉!”方国安跌足长叹,摇头道:“真是这样,大明事不可为,事不可为啊。”
他的侄子方元科少年英俊,长身玉立,正伺候在方国安的身后,听到叔父如此感叹,不觉笑道:“侄儿倒不这般觉得,有曾帅在,江南安然无事,稳若泰山。”
方国安道:“且再看吧。”
有些话,就算是和亲侄也不必明说。
曾帅再强,只怕也顶不住举朝相加,而眼前这些读书人虽然一刀就能砍死几个,不过如果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与曾帅作对,却不知道曾帅要如何应付?
总之先抓住手中的这些家丁,好在是以前用银子养肥了的,一时半会的倒是不会倒戈,手中有兵有刀,就可以坐看时局变幻。
至于眼前这些书生们瞎闹,倒是要看看曾帅是如何个料理法。
计较以定,方国安倒是真的懒得在此浪费时间,他冷笑一声,道:“本帅虽然不是读书人,倒也不必拿在座诸位的人头去做投名状,本帅的功名富贵,是要在战场上一刀一枪厮杀出来的,告辞!”
他这一回,倒是当真说走就走,靴声囊囊,几个亲兵按着腰刀相随,与方氏叔侄俩人一起去了。
方国安一走,其余各总兵的家丁亲兵加起来也不如此人多,要想在江南起事与曾志国在军事上抗衡一下,各人都没有信心。说是左营与黄得功要起兵,那自然是等这两个强镇起兵了再说。
于是各人纷纷起身,笑哈哈扯几句闲话,然后纷纷告辞而去。
这些老兵油子别的不能,扯闲篇说闲话不及正事的功夫倒也不比读书人稍差,等最后走的卜从善的背影消失在影壁之后时,各人耳朵中还是充满着这些老兵油子们响亮的哈哈声。
顾面色铁青,呆了半响之后,突然转颜一笑,道:“今日寻他们来,原本就是在下的不是,各位老先生勿怪。”
杨文聪有气无力的道:“此事不提也罢,倒是下面如何着手,顾世兄可有什么定论?”
在场诸人,十之**不是东林就是复社,要么也是与两者相关,杨文聪虽然主理,倒是只等听听决定,然后上报给马士英便算完事。
而今日聚会,想必在江南四府其余各县也是如此,东林复社隐忍至今,被曾志国逼到绝路,也只能拼死一搏,不成功便成仁了。
张家烈等人的人头在镇江城头挂了好些天,如果此仇不报,天底下还有谁把东林复社一脉看在眼里?
“诸位前辈在乡里都是有名望的人,官府之中,不论是官还是吏,还是马快壮三班,地方势力,尽在吾辈之手。以在下的见识,大伙回乡之后,封印,辞官,解散小吏衙役,我顾家在无锡还有些声望,先手一出,便可以鼓动乡民上来闹些事端,赶走镇江过来的人。地方上只要闹出些声势出来,曾某不论是退后一步,还是派兵弹压,咱们再下后一手棋,总算就都有了事由,诸位前辈放心,左营与黄帅,就算是文武操江并京营兵,也不会坐视不管的。曾某飞扬跋扈,已经是天人共愤,朝野侧目,不论是楚、川、等诸省督、抚,到时自然也有话说。”
顾这一番话自然是说的洋洋得意,杨文聪倒是听心惊。这两三月来,东林党要对付曾志国已经是人尽皆知,不过他断然没有想到,短短时间,东林党就在大江南北四处活动,居然联络了这么许多地方上有权有兵的实力派。
他倒是突然有点同情曾志国,要得罪这么多人,被如此多的人攻击和刀兵相加,弹章四起,谣言脏水成桶的泼在身上,如果唾沫能杀人的话,曾志国曾帅已经死上一万次了。
对东林党骂人造谣的功夫,杨文聪身为马士英一党的中坚骨干,自然是心知肚明。这两三个月来,东林党为了从舆论上把曾志国彻底搞臭,就是连扬州一役的功劳从大处到细节都修改过十几回了,曾志国不但无功,反而有过,只是蒙蔽了史可法,这才侥幸得到功名富贵。而此人狼子野心尾大不掉,势必要全天下有正义有良知的人一起击鼓而攻之!
黄得功是曾志国的老上司,此事居然也有参与,想来,也是被东林党的这些言辞所蛊惑的吧。
杨文聪的内心一阵悲凉,他几乎是自暴自弃般的一挥手,用着沉痛的语调道:“好吧,那就这样罢了。总之此事要尽早了结,江南财赋之地要重归朝廷,然后派可靠的大将驻守镇、常一带,左营不可轻动,最好,曾帅能够自己去职,或者黄帅和京营兵一起夹击,便能了结此事,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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