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不想看她笨拙的再爬上树去摘一个桃子的样子了。
话又说回来,他完全不知道她要摘桃子的原因。
浮罗树本就是用以观赏的桃树,虽会结果,但结出的果子却远比一般的桃子要苦涩难入口。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株只能看的花瓶型桃树,除了好看也没别的什么优点了。
但是迟墨却不知道。
她指挥着穆临寒将树上的桃子摘下来。
穆临寒轻轻的点了点头,行姿秀丽地就将树上的桃子都摘了下来,一个不剩,然而这样的事情却只在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内。
这样的轻功若是放在武林中,定是会让无数人震撼甚至趋之若鹜。
然而现在,这踏雪无痕、行姿幽眇的轻功却只是为了摘几个桃子——
如果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在惊叹于穆临寒的轻功后也定是要指责他的暴殄天物。
用这样神乎其神的轻功去帮一个姑娘家摘桃子,不是暴殄天物又是怎样?
只是穆临寒却并不这么觉得。
他觉得给自己的卦数给皇太妃占卜师暴殄天物,也将给皇子占卜视为是暴殄天物,最后却又能将这看似无可比拟的卦数用以推演出迟墨是他的妻子——
暴殄天物这种事总是要当事人觉得是,那才是。
若连当事人都不以为然,那不过是愿打愿挨,两厢情愿罢了,何关他人之事。
所以这不叫暴殄天物,因为穆临寒一点都不觉得是如此,哪怕是将这举世无双的轻功用来摘桃子,哪怕这摘下来的桃子又将迟墨塞了一个到他的怀里——
迟墨已用手帕沾过一边的池水把桃子擦洗干净了。
但老实说这样的说法并不准确。
因为既非是用池水擦洗,擦洗的也并不干净。
取来的水源于惊鹿。
醒竹的水在积到一定量后,竹身便会倾斜,敲在下方的岩石上,扣出一声脆音,随后又因为倾出了水的缘故回到原位,重复着无休止的循环。
迟墨在咬下去的第一口就不由蹙紧了眉。
被咬在口中的桃肉又酸又涩,难吃到让人完全不想再吃第二口了。
可偏偏,迟墨鼓着腮帮子将那股涩意咽下去后,又吃了第二口。
穆临寒定定的看着她。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迟墨回视了他一眼,轻轻地眨了下眼睛,“你不吃吗?”
穆临寒去看自己手中的桃子,又看了看正咬着桃子看着他的迟墨,很是干脆地就把手上的桃子往自己嘴里一塞,下意识地,他就蹙起了眉。
见着他的表情,迟墨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她说:“这就是苦。”接着便又伸手虚点了一下他蹙起来的眉,“你现在就是不快。”
“……苦。”穆临寒慢慢地将这两个词重复了一遍,“不快。”他的语气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孩子,充满了对于陌生事物的茫然和好奇。
于是等穆梵在桃树下找到他们的时候,迟墨和穆临寒已经把摘下来的桃子都吃光了,被水浸湿的帕子里裹着几颗桃核,他们的发间和衣袖上堆满了厚厚的花瓣。
等穆梵一脸抽搐地把自家小丫头拎走的时候,穆临寒还格外认真的问她:“你明天还会来吗?”
穆梵黑着脸,看着迟墨点头,心里想着这两个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实在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吧。
一直等走回迟墨暂居的宫所,他的表情都是沉着的。
他问她:“小丫头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什么解释?”迟墨有些不解。
“你不是去解除这赐婚的吗,怎么反过来和穆临寒私里关系这么好了?”
迟墨:…………啊,忘记初衷了。
见她不回答,穆梵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冷了下来,“小丫头,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虽说穆临寒琴棋书画,占星卦卜,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人又长得俊实。
但是——“你怎么能喜欢他呢。”
穆梵的语气显得有些委屈。
明明说好要对他负责的,结果转眼就将他置之脑后了。
迟墨觉得好笑,不由想逗他:“为什么不能喜欢?”
“若是为师不愿让你喜欢呢?”
出乎意料的声音。
迟墨一怔。
“师父……”
她下意识地念出了对他的称谓。
烛火不曾拂照的婆娑暗处,在那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如白鹤一般无垢无瑕的青年出现之时,整个房间的光都仿佛亮堂了几分。
旖旎的月色在他清冷的面容上泅出几分温柔的幻象。
他又一次开口道:“宝儿,我不愿你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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