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氏嗤笑一声,双手捧了她的脸摆正了,才柔声说道,“还用别人
编排什么,你若是心里不喜欢,又何必同他斗这冤枉气?你这点心思要瞒住别人容易,却瞒不过娘。我同你爹爹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也喜欢过,也恨过,日子久了,却连为什么喜欢,为什么恨都说不清了。如今不也是好好的?”
贺兰氏看徐明薇的脸色,似有意动的模样,晓得她有些听进去了,才又说道,“娘早就同你说过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妾这种东西是断少不了的,做主母的便要要这样的觉悟。男人的心不比咱们的,管它东边院子笑西边院子哭的,来来回回过多少人,只要他心里头有你的独一份,便够了。你也别觉着咱们做女人的亏,咱们这颗心,也不是他们想要便能有的。你爹爹到现在都还觉着娘心里只他一个,离了他便活不了哩。”
贺兰氏说到这个,自己也觉着好笑,顿了顿才说道,“前头薛氏的事情恒哥儿是做得不对,怎么也该先同你打了招呼再把人给接进来。好在后头出了那样的事情,他还算脑子拎得清,不用你动手便把事情处置干净了。既然男人都已经自己晓得轻重,一心一意和你过了日子,你还有什么好跟人使气的?眼下人家还肯哄着你捧着你,等过了这节,你再看看?男人冷了心肠,你便是主母往后日子也不好过。别说这会儿膝下还空,就是生了儿子,请先生教养,送去读书,交友识人,哪个不要他过了手?你把人得罪狠了,这会儿心里是舒坦,往后有得是自己折腾的时候。”
“这世道毕竟是男人说了算,你便是心气再高,为着以后也得忍了。”贺兰氏语气平淡地说道,话里话外却全是不容置喙,一音定锤。
徐
明薇叹了口气,说道,“娘,女儿已经在改了,从今往后再不任性妄为,您就放心吧。”
贺兰氏点头道,“你能把日子过明白便是最好。情情的,多个年便也散了。为着这些虚的,把少年夫妻的那点情分给磨光了,日后相对凑成一对怨偶,才叫日子难过。你自小心思就重,话都埋在心里头轻易不同人说。这样也好也不好,真正的喜悲都不露与人前,恒哥儿也不是你肚里的虫子,怎地知道你欢喜这个,厌烦那个?夫妻两个过日子就得有商有量着,有些紧要的话就该敞亮了说。须知久忍成伤,你这头气得半死,他浑然不觉,这样又有什么意思?但看那些和睦的人家,当家的必是圈子里教人喜欢的,却是为何?因着本就是会做人擅交际的,晓得对着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埋在心里头。”
徐明薇心里一惊,自己的确是有着这个毛病,只是上辈子自小养成的自卑敏感,就算是这一世荣宠不断生活无忧,她骨子里头还是脱不了,从不肯把心剖开教人看得一清二楚。
同傅宁慧她们在宫里伴读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她自己也很清楚傅宁慧忽地就开始疏远了她,她虽然心里有些纳闷在意,也从未真正想过要当面问了傅宁慧原因,两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淡了来往。大抵在她心中,这段友谊并不值得自己去深究,去挽救罢了。虽说后头两人的交恶傅宁慧性格里的偏执更占了主因,她自己又何尝是一点干系都没有?
前后两辈子,她过着的就是这样消极被动的人生,美其名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奉行合得来便合,不合则散。明明原先
同人交情看着不错,言语里有一句相差了,从不说透,只自己心里暗暗记了笔账,一而再,再而三,便再没了下回。
徐明薇不禁反思,若是自己一开始就同傅恒说了不准纳妾,又会是怎么一番光景。但只一细想,却是比如今更糟的地步——不是她厌弃傅恒,而是傅恒厌弃了她。两人之间总归还是要闹一场,纳一场,为着树立他男主人的权威,他后院里只怕比如今还要热闹,什么薛氏刘氏萧氏,爱哪个便是哪个。
贺兰氏见她面色沉沉,又怕她贪急,反而矫枉过正,连忙对她说道,“娘也就是一时想到了提醒一下你,你也不必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去。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往后遇事多想想自己,再想想别人,别先急着发了脾气便好。还是那句话,两口子过日子,一定要有商有量的,别自己一个人都闷在心里,你可要好好记住了。再过不了多少日子,恒哥儿的动向便要定下来。娘也没多少日子能想见你便来瞧上一眼,你便是再不喜欢老赖家的,看在娘的情面上也别远了她。需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像她这样有些年纪又能随你走得动的,放在你身边娘才好放心。”
徐明薇虽然恼恨老赖家的背地里通风报信,但听着贺兰氏这般说,也只好承诺道,“娘您放心,赖家婶子女儿也是信得过的,只是不晓得她家里丢不丢的下?”
“她家里也就一个男人两个儿子,到时候都跟了你们去。婉容她爹,还有那个哑巴胡伯你也都带着去,这三教九流的有三教九流的用处,忠心的也有忠心的好处。到了任上人生地不熟的,倒不是官家可恶,怕就怕地痞乡绅拿大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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