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薇心道这个却是真的可怜,那年初见她的时候,也不是吃不得肉的,到如今却连肉都戒了。
练秋白笑道,“莫在心里道我可怜,我这一双耳朵生得与旁人不同,却也是听得见的哩。”
徐明薇便忍不住笑,重新打量她道,“十来年未见,却原来炼成了这等本事。那我可不敢再在肚里说了你坏话了。”
房师傅见她们两个说笑个没完,手指叩了叩饭桌,喝止道,“我才不知你们是这等话唠,碰上了就是个没完没了,这饭是还要吃的不?一会儿连菜汤都凉透了。”
练秋白和徐明梅两个相视一笑,前者淘气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总算是肯端起饭碗老实喝粥了。
房师傅是最崇食不言寝不语的,压得两个小辈也不敢造次,俱安安静静地用了饭。但即使是这样,练秋白也比平日多用了半碗白米粥,倒让静璇心喜得很。
一时饭毕,三人到花园里散步消食,练秋白体弱,
越发觉得困倦,便先行回了自己院落。房师傅与徐明薇说过一阵闲话,忽地见着傅宁慧从拐角处出来,三人面上都是一个怔楞。
傅宁慧很快调整了过来,迎上前来与房师傅打招呼,笑道,“从小就听大嫂时时说起您,如今终于见着真人了,果真气度不凡。不知先生闲时几何?可否拨冗指点了学生一二?近来正看到佛经里的《大正义教》,用词之晦涩,看得并不十分懂,正愁没了先生指教……”
房师傅也不去看徐明薇脸上的神色,淡笑道,“傅小姐客气了。奴已自卖自身,哪里当得起这一声先生?您叫了奴素衣便成。傅小姐果真是涉猎广泛,这《大正义教》毕竟是佛家经书,看明白了字意也是无甚帮助,还需与大和尚论了道义,才好知晓。”
房师傅这淡淡几句,却是不轻不重地回了傅宁慧的请求。一是说我都已经是你大嫂家奴了,你就别自称是我学生了,拜一个家奴为师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二是点明了自己对指点你一二没什么兴趣,更狡猾的是房师傅根本没有明说自己懂不懂佛经,反而叫傅宁慧去找了大和尚论道讲义。噗,傅宁慧一个黄花大闺女,想想也不可能跟大和尚厮混到一处去吧?
这短短几句话,就让傅宁慧碰了一头的软钉子。徐明薇在一旁听得心中快意,心想却原来自己从没有注意到过她是这样会攀扯的,上来就以学生自称,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房师傅的入门弟子哩。
傅宁慧也是个不简单的,面上不但一丝生气都无,反而还扬着笑脸说道,“那真是不巧,只可惜了这本《大正义教》,前后也看了大半个月了,却
是什么都没看懂。”
房师傅淡声道,“看得懵懂也不是件坏事,兴许哪一天顿悟了,便不算是废了前头的功夫。”
傅宁慧点点头,笑道,“先生所言极是。我也不扰了你们的兴致了,回头有了好诗句,再来找你们琢磨。”
徐明薇和房师傅让到一边,目送着她走远了,房师傅才叹了一声,说道,“心神不一,冷眼无情……你却是要小心着些她,莫要低估了。”
徐明薇沉沉地应了一声,嗟叹,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啊。
因着还要歇午觉,徐明薇便和房师傅在园中分了手,各自回屋。到午后渐渐下起雨来,徐明薇便犯了懒不肯起了走动。看过一晌子书,又抱了雪团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却见傅恒只脱了外袍躺在她身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明薇打量着他眼下的淡淡青色,显是劳累至极,便没吵了他,轻轻地拉过被子正欲与他一块儿盖了,凑得近了才闻到他身上的脂粉味道。是颜雪堂新出的手霜味道,价格并不便宜,三钱银子才小小的一罐。用得起这个的,倒不似寻常妓家歌女。
徐明梅替傅恒盖被子的动作便是一滞,看他睡得沉沉的,十分安稳,心里就来气,又将他身上的被子全给掀了。反正这样的天气,也冻不坏人。
“噗……你这坏心眼的小东西,是想冻死你相公不成?不帮我盖了被子也就算了,竟全给拉走了,看我怎么整治你。”傅恒忽地闷笑出声,险些吓了徐明薇一跳,连他混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等傅恒将她压在床上挠了痒,徐明薇才反应过来,却是又气又恼,不住地推他道,“你起来,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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