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进屋的饭食不多时便又被孙朗原样端了出来,杨盈心下一阵担忧,好看的眉眼便微微皱了起来:
“清苒姐怎么样了,还是说不想吃东西嘛?”
孙朗低声应了声:“我去叫老钱过来。”
在永安塔上受了伤的圣上身子虚弱需要照顾,赶路时腰疾复发的杜大人也得他常去瞧一眼,宁远舟不在时使团诸事还要交给他处理……
“殿下恕罪。”
端着餐盘不易行大礼,孙朗便只能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歉意道:“是臣疏忽,这才没能保护好余女官。”
“这怎么能怪你呢!”杨盈赶忙急急抚慰道,“也是赖孤一时大意,才被那朱衣卫钻了空子的。“
“不是你的错。”
又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待到两人齐齐抬起头来时便是迎上了钱昭有些疲惫的神情:“给我吧。”
轻轻拍了拍孙朗的肩头,又接过了他手中的托盘,钱昭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推门缓步走了进去。
余清苒还在床边坐着,虽然脖颈处留下的红印已然消退了大半,仔细看时眼神却依旧恍惚。
“清苒。”摸出一小瓶药膏放在枕边,他极有分寸地坐在了距她约莫一臂的地方,尽可能将唤她的声音放得又柔和了几分。
“昨晚没休息好么?”
迅速换上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她若无其事地笑笑,小心地抚摸着他眼下淡淡的乌青:“受伤的兄弟我再去帮忙换个药,你先……哎?”
是钱昭忽然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一点点温暖着那方冰凉的指尖。
屋内二人一时无言。
“那一招,是如意姐先前教给我和阿盈的;簪子……也是如意姐先前送给我防身的。”
就在钱昭险些忍不住就要开口时,她却忽然间微不可闻地出了声。
她当然知道自己自保之举并没有错,当然知道没有任何人会追究自己的责任,更是在开始学习自保的功夫时,就做好了有朝一日面对今天这种情况的准备。
可那毕竟只是准备。
毕竟只是“知道”。
利器刺入喉管时那种毛骨悚然的阻塞感,腥稠的血液喷溅到脸上时那股令人作呕的刺鼻铁锈味,还有刺客凶神恶煞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时那扭曲狰狞的神情,与倒下时那双大睁着的、死不瞑目的双眼……
午夜梦回时的一幕幕终究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几番让她一身冷汗地自其中挣扎逃脱,再迷迷糊糊地抱着被子睡去又惊醒,周而复始。
就好像所有的情绪都随着这句话而尽数倾吐了出来那样,她忽然猛地扑进了他怀中,死死环着腰身的手臂因用力而剧烈颤抖着:
“我其实……很害怕。”
她说。
后怕于那朱衣卫下手时的狠辣与无情,后怕于出城一路奔波至此的仓皇;亦后怕于若是自己这一路上出了什么岔子,便会引发一系列未知的风险。
有些心疼地,钱昭缓缓将她又抱紧了些。
“但你做得很好。”
他说。
任如意的义母已然安全回到了盛州老家,宁远舟解除一旬牵机后也恢复了往日的内力,李镇业也还留在安都,压根没有开关通敌的机会。
而如若这趟足够顺利的话,整个使团不日便能返回梧都。
怀里的姑娘渐渐不住地啜泣起来,钱昭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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