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夸赞一声,却也不急着上去,反倒是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石墩上。
光这么半顷时间,便也看清了苏锦先生的本事。
既然有着深厚道行在身,那有些话,说起来也通透。
“仙家夸赞,小妙手真是荣幸。”
苏锦再笑道。
“呵。”陈远也学着这副死样子,笑了一声。
“仙家既然找上了我,那想必,是被夜里的光景吓到了吧?”苏锦先生不理会陈远的阴阳笑脸,只是依旧开口。
“没想到这巴掌大的地方,却有这么多神异,吃孩子的爹娘,装爹娘的诡祟,吃诡祟的蛤蟆……听闻小春生说,你不光是这村里的妙手,更是这村子里本事最大的人,你且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桩事?”
陈远缓缓说着,面色倒也平静,只是他精神格外专注,在神识加持下,注视着苏锦先生脸上的神色。
苏锦先生拍了拍那羊羔屁股,小羊羔“咩咩”叫着,便跑远,如此,才留下陈远一人。
“这些倒不算得什么……只要你守得住村子里的规矩,便没人能伤你,没人能害你。”苏锦缓缓道。
“规矩?这规矩莫不是你定的?”陈远眯眼问道。
“哪里会是我呢……”苏锦先生自嘲一笑,道:
“村子在这山上随着岁月存留至今,便是某些规矩,却是这祖辈传下来的……我不过一个妙手,如何有本事管这一村子的人……我只是确保他们,都不会死罢了。”
“譬如那前几日,有个猎户,匆匆忙忙下山了,去了
“每月,村子里只能离开一位猎户,他走了,他便是坏了规矩。”
“那既然坏了规矩,那村子里便留他不得……”
“若是死在外面了,倒也罢了,山神土地也对他既往不咎……但若是没死,还想要回来赎罪,那我这些羊羔子,也是要换换草料,开开荤腥了……”
陈远听罢,面色微微凝重,再道:
“既然不守着规矩下山,那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是什么要紧事……不算得,不算得……”
苏锦先生摆着手,淡淡笑道:
“世代单传的一家子,到了那猎户跟前,只剩他与儿子两人,便是儿子不孝顺,不懂事,早年便坏了规矩,下了山……”
“山神老爷念及他年岁小,心比天高,只是削了他一半儿的根血福运,如此,在外头也死得快……”
“这不,听闻儿子死了,这做老子的,哪会不着急啊……”
“这唯一血脉消散于人世,那猎户也是心急,扛着刀叉棍棒、矛弓弩箭,气势汹汹的就走了,谁也拦不住,谁也不想拦……”
“依我看,一个逆子,死便死了,离了村子的人,都不算作本家了。但他不行,这猎户气性大,得了红眼病,喜欢闹挺,讨厌热……这不,正是秋末天凉了,办事也好利索,他才离开。”
陈远听到此处,心里已然泛起波澜,便问:
“儿子在山下,他又隐在山上,村里更无人离开……儿子没了,他又如何知晓?”
“那还不简单?”
苏锦先生笑笑:
“这家子啊,虽然世代单传,但这猎户血脉可是有着异样,儿死父悲,有感应的……”
陈远眼神稍凝,再是道:
“他那儿子,可长什么样子,有什么名字?我是外乡人,说不得一路走来,还见到过。”
苏锦先生似笑非笑看了陈远一眼,又是摸着白须,缓缓道:
“仙家,你打听这么清楚作甚,又不是你杀了人家儿子。”
陈远面色不变,
“好奇而已。”
“行吧,看着仙家的脸面,老头子倒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苏锦先生依旧是和煦的笑,
“他那儿子,一顶红冠盖,两臂臂毛黑,三身身上火,四眼不奇怪……”
“这父子啊,都不是省油灯,猎户气性重,他那儿子也不是孬的,但因着被山神老爷削去了福运根气,这夭折在外头,也不稀奇……”
“其实到现在,我也想得清楚,他爹那么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坏了规矩,便是因着那儿子手里,有着家传的宝贝……”
“你说这家传的宝贝,落在了别人手里,这当老子的,能不急么?”
陈远听到这里,已经心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便是双眸定定看着那苏锦先生,却听着后者再笑着开口:
“所以啊……仙家。”
“现在外头可是有个发疯的猎户,寻着杀儿仇人……你若现在走了,碰着了面,那得了红眼病的疯汉子,万一故意刁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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