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若湛一觉初醒。
睁眼看见紫檀木雕花大床的帐子,心中恍惚。
须臾,才想起自己已还俗。
那些香火熏陶,佛门清修的日子当真是回不去了。
口中干渴,正待唤都桑,刚一转头,心刹那间漏跳半拍,惊喜地喊:
“程诺!”
只见书桌旁,背对他坐着一个少年,腰肢纤细,一身绛色长衣,正是程诺在寺院时偷偷跑出去玩时爱作的打扮。
那少年听到声音,猛然回头。
却是郡主!
她眉眼弯弯,笑意吟吟,手中捧着一本书,因身着男装,更显的风华雍容,清雅无双。
“若湛哥哥,你醒啦?”她放下书走进他的床榻,笑的如太阳一般明媚,声音娇柔无伦,眼睛清亮地望着他。
段若湛给她瞧的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来,不敢再看。
在天音寺做喇嘛时,郡主去上香清修,他有时会被请去讲经理佛。
只是那时,两人之间隔的甚远,又隔着屏风,只在作别时才粗见一面,她随众人叫他段师傅。
今日这一声极其自然又满含惊喜的“若湛哥哥”,让他好不适应。
“郡主安好,恕若湛失礼,伤痛未愈,不能行礼。“
他淡淡的说着,声音已有成年男性的磁性,娓娓道来,听来说不出的服帖舒心。
郡主又是展颜一笑,道:”若湛哥哥,又没有外人在,你用不着这么拘着,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还疼吗?一听说你伤重,我的心里可担心死啦,父亲又不让我出门,我只好换了小厮的衣物偷偷的过来。“
郡主兀自说着,好不容易段若湛还俗回来,不再是佛殿里神圣高洁的圣僧,心下欢喜,嘴里说个不停,声音像泉水一般欢快。
“你刚才叫我什么?程诺是谁?”她眨巴着大眼睛问着。
段若湛的心中一沉,目光微垂,却看到郡主身上挂着自己送给程诺的玉佩,急忙说:“郡主,这玉佩……”
“我带着好看吗?谢谢你,若湛哥哥。“郡主眼中净是喜悦,顾盼生辉。
“这玉佩是谁给你的?“段若湛微微皱眉,问道。
郡主看着他的表情,疑惑地说:“这不是你派人送我的吗?前些日子,我在天音寺清修时,有一天早上一打开窗子就看到了这个。”
“啊!“段若湛心中暗喊一声,莫不是程诺临走时去找了郡主?可她为什么要把玉佩交给郡主呢?他实在猜不透她的心思。
“都桑呢?”段若湛抿了下唇,眼睛往外寻着。
“哦,若湛哥哥你是要喝水吗?我来喂你,你家仆人好不周全,把我引进你的屋子就再没人来服侍着,等明儿我寻一个贴心的,来照顾若湛哥哥你。”郡主说着,端过茶水,要喂段若湛喝下。
“使不得,郡主,还是我来吧。”段若湛挣扎着起来,还未长好的肋骨一阵疼痛,他忍不住蹙眉。
“你快躺着,小心动着伤口……“
“哈哈哈,太子爷这边请……”一阵浑厚爽朗大笑,随之段王爷和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
郡主一手端碗,一手捏着玉勺子,同段若湛一起看向了门口的两人。
四目相融,俱是一惊。
太子脸色一沉,怒气渐起,段王爷眼珠一动,忙上前说:“啊,太子爷,静月郡主和小儿两个孩子年纪相仿,感情好的很啊。“
“父亲……“郡主起身,低头走到太子身边。
“你看看你,穿成这样,成何体统!“太子极疼爱这个女儿,乍然看到她女扮男装和段家公子独处一室,忍不住出言训斥。
段王爷忙说:“一眨眼都长成大人模样,年轻人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嘛,太子爷,我家若湛从天音寺修行归来,也算是功德圆满,正是为朝中出力的时候啊……“
太子朝段若湛望去,见他气宇轩昂,神色高贵自若,在城内久负盛名,倒也和自己的爱女般配,日后又能为己所用……
当下并无表现异常,只是对郡主说:“还不快跟我回去!”
不日,段王爷和太子商议联姻,定下后方对段若湛说明。
起先,段若湛反感父亲的强势安排,以年纪尚轻拒绝,但被他父亲好一通训斥。
说他枉为段家男儿,让家族荣兴是他不容置疑的责任,静月郡主样貌出了名的美丽,世间女子怕是再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了,他还有什么不乐意?
段若湛说不清什么感觉,自从受伤出事后,桩桩事都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事事都须遵着父亲的安排。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没有什么背景,没有家族重担,虽然他知自己早晚要承担这些,可万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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