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梅尔和八位德鲁伊来找我。他们的长袍洁白清新,散发着在泉水和阳光下洗涤和晾晒的味道,他们的头发梳理得光亮。
“他们小心地刮掉了我下巴和上唇的所有毛发。他们修剪了我的指甲。他们梳理了我的头发,给我穿上了同样的白色长袍。然后,他们用白色的面纱在我四周遮挡着,把我带出房子,放进一辆白色有篷的马车里。
“我瞥见其他穿着长袍的人拦住了一大群人,我第一次意识到只有少数被选中的德鲁伊被允许见到我。
“一旦梅尔和我在马车的篷下,帘子就被拉上了,我们完全被隐藏起来。马车开始移动时,我们坐在简陋的长凳上。我们骑了几个小时,都没有说话。
“偶尔有阳光的光线穿透帐篷般的白色织物。当我把脸贴近布料时,我可以看到森林——比我记忆中更深、更厚。
在我们后面跟着一长串队伍,还有装满人的大马车,他们紧紧抓住木栏杆,叫喊着要被释放,他们的声音混合成可怕的合唱。
“‘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那样哭喊?’我终于问道。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紧张气氛了。
“梅尔好像从梦中惊醒。‘他们是作恶者、小偷、杀人犯,都是被公正地判刑的,他们将在神圣的献祭中死去。’
“‘令人厌恶,’我嘟囔着。但真的是吗?在罗马,我们把罪犯判处在十字架上处死,在火刑柱上烧死,让他们遭受各种残酷的折磨。
我们不把这称为宗教献祭,这就使我们更文明了吗?也许凯尔特人在不浪费死亡这一点上比我们更明智。
“但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的脑袋发晕。马车缓缓前行。我能听到步行和骑马经过我们的人的声音。
每个人都要去参加萨温节。我就要死了。我不想是被火烧死。梅尔脸色苍白,神情惊恐。囚车里那些人的哀号把我逼到了疯狂的边缘。
“当火点起来的时候我会想些什么?当我感觉到自己开始燃烧的时候我会想些什么?我受不了了。
“‘我到底会怎么样!’我突然问道。我有种想要掐死梅尔的冲动。他抬起头,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要是神已经死了……’他低声说。
“‘那我们就去罗马,你和我,一起喝上好的意大利葡萄酒!’我低声说。
“马车停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周围的喧闹声仿佛蒸汽一般升腾起来。
“当我向外张望时,梅尔没有阻止我。我看到我们来到了一片巨大的空地,四周被巨大的橡树环绕。
包括我们的马车在内,所有的车都退到了树林里,在空地中央,数百人正在忙着做一项工程,涉及数不清的一捆捆木棍、数英里长的绳子和数百根巨大的粗加工树干。
“我所见过的最大最长的原木被竖着堆成两个巨大的x形。
“树林里到处都是观看的人。空地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然而,更多的马车在人群中蜿蜒前行,在森林边缘寻找一个位置。
“我坐回去,假装自己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做什么,但我知道。日落之前,我听到囚车里的人发出了更响亮、更绝望的尖叫。
“天快黑了。当梅尔掀起帘子让我看时,我惊恐地盯着两个巨大的柳条人像——似乎是一男一女,从大量像衣服和头发的藤蔓可以看出来——完全由原木、柳条和绳子制成,从头到脚塞满了被判罪的扭动着、苦苦哀求着的身体。
“看着这两个巨大的怪物,我说不出话来。我数不清里面塞了多少扭动的人体,受害者被塞进他们巨大的腿部、躯干、手臂,甚至是手,甚至是他们巨大无脸的笼子般的头部的空洞框架里,头上还戴着常春藤叶和花朵。
女人的长袍是用花绳做成的,男人巨大的常春藤腰带上塞着麦秆。这些人像在颤抖,仿佛随时可能倒下,但我知道强大的交叉木架支撑着他们,使他们看起来高耸于远处的森林之上。
在这些人像的脚下,堆放着一捆捆引火物和浸过沥青的木头,很快就会点燃它们。
“‘你希望我相信,所有这些必须死的人都犯了某种罪行?’我问梅尔。
“他像往常一样严肃地点点头。这与他无关。
“‘他们已经等了几个月,有些甚至几年,等着被献祭,’他几乎冷漠地说,‘他们来自全国各地。他们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像我们无法改变我们的命运一样。他们将以伟大母亲和她的爱人的形式死去。’
“我越来越绝望。我本应该想尽一切办法逃跑的。但即使现在,也有大约二十个德鲁伊围着马车,在他们后面是一队战士。而人群本身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看不到尽头。
“夜幕迅速降临,到处都点起了火把。
“我能感觉到兴奋的呼喊声。被判罪者的尖叫声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哀求。
“我静静地坐着,努力让自己的头脑从恐慌中解脱出来。如果我逃不掉,那我就以某种程度的平静来迎接这些奇怪的仪式,当清楚地看到这是一场骗局时,我会尊严而正直地大声宣布我的判断,让别人都能听到。
那将是我的最后行动——神的行动——而且必须有权威性,否则在事情的格局中毫无意义。
“马车开始移动。有很多噪音、呼喊声,梅尔站起来抓住我的胳膊稳住我。当帘子掀开时,我们已经在离空地好几码远的树林深处停了下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巨大人像的可怕景象,火把的光在里面那群可怜的蠕动者身上闪烁。它们看起来像是有生命的,这些恐怖的东西,好像随时会突然开始行走并把我们都碾碎。
光影在塞进巨大头部的人身上跳动,给人一种可怕面孔的错觉。
“我无法让自己把目光从这景象和周围聚集的人群中移开,但梅尔紧紧抓住我的胳膊说,我现在必须和祭司中的精选人员一起到神的圣所去。
“其他人把我围在中间,显然是想把我藏起来。我意识到人群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很可能他们只知道献祭很快就要开始了,德鲁伊们会宣称神的某种显现。
“只有一个人拿着火把,他在前面带路,走进越来越深的夜色中,梅尔在我身边,其他身着白袍的人在我前面、旁边和后面。
“这里很安静。很潮湿。树木在渐渐消失的遥远天空的微光中高耸入云,令人头晕目眩,我抬头看它们的时候,它们似乎还在生长。
“我现在可以跑了,我想,但在这群人追上来之前我能跑多远?
“但我们走进了一个小树林,在火焰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树皮上刻着可怕的脸,木桩上的人类头骨在阴影中咧嘴笑着。
在挖空的树干里,一排排地放着其他的头骨,一层叠着一层。事实上,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一个正规的停尸房,包围着我们的寂静似乎赋予了这些可怕的东西生命,让它们突然开口说话。
“我试图摆脱这种幻觉,那种这些瞪着的头骨在注视着的感觉。
“其实没有人在真正注视,我想,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持续的意识。
“但我们在一棵老橡树前停了下来,它的树干如此粗壮,我都怀疑自己的感觉了。这棵树得有多大年纪才能长到这么粗,我无法想象。
但当我抬头看时,我看到它高耸的树枝仍然活着,仍然绿叶繁茂,到处生长的槲寄生装点着它。
“德鲁伊们向左右两边散开。只有梅尔留在我身边。我面对着橡树站着,梅尔在我右边很远的地方,我看到树基处放着成百束鲜花,在聚集的阴影中,它们小小的花朵几乎看不出颜色了。
“梅尔低下了头。他的眼睛闭着。似乎其他人也是同样的姿势,他们的身体在颤抖。我感觉到凉风吹动了绿草。
我听到我们周围的树叶在微风中发出长长的叹息声,然后像来时一样在森林中消失了。
“然后,非常清晰地,我在黑暗中听到了没有声音的话语!
“它们无疑是从树里面传来的,问今晚要喝神血的人是否满足了所有条件。
“有那么一会儿,我以为自己疯了。他们给我下了药。但从早上起我什么都没喝!我的头脑很清醒,太清醒了,痛苦地清醒着,我又听到了这个无声的声音在跳动,它在问问题:
他是个有学问的人吗?
“梅尔修长的身影似乎在颤抖,因为他肯定地回答了。其他人的脸变得入迷,他们的眼睛盯着这棵大橡树,火把的摇曳是唯一的动静。
“他能去埃及吗?
“我看到梅尔点头。泪水涌上他的眼睛,他吞咽时苍白的喉咙动了动。
“是的,我活着,我忠诚的信徒,我说话了,你做得很好,我要创造新的神。把他送进来给我。
“我太惊讶了,说不出话来,也无话可说。一切都变了。我所相信、所依赖的一切,突然都受到了质疑。我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令人麻痹的惊讶。梅尔抓住我的胳膊。其他德鲁伊过来帮忙,我被领着绕过橡树,避开堆在树根处的鲜花,直到我们站在它后面一堆大石头前。
“小树林的这一边也有雕刻的图像,有一堆堆的头骨,还有我之前没见过的苍白的德鲁伊身影。正是这些人,有些留着长长的白胡子,走上前来把手放在石头上,开始把它们搬走。
“梅尔和其他人与他们一起干活,默默地抬起这些大石头扔到一边,有些石头太重了,需要三个人才能抬起来。
“最后,在橡树的底部露出了一扇沉重的铁门,上面有巨大的锁。梅尔掏出一把铁钥匙,用凯尔特语说了一长串话,其他人回应着。梅尔的手在颤抖。
但他很快就把所有的锁都打开了,然后四个德鲁伊才把门拉开。然后那个举着火把的人给我点了另一支火把,放在我手里,梅尔说:
“‘进去,马里厄斯。’
“在摇曳的火光中,我们对视了一眼。他看起来像个无助的生物,四肢无法动弹,然而当他看着我时,内心却充满了情感。我现在对塑造并点燃他的那一点点奇迹有了最模糊的认识,被其起源完全折服和迷惑。
“但从树里面,从这扇粗糙开凿的门后的黑暗中,那个无声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要害怕,马里厄斯。我在等你。拿着火把进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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