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细雨挑眉,“那你为何又回来了?”
钱有生的声音飘飘忽忽。
“父亲自受过那次重伤后,身体一直不好……”
一家三口,落脚于数百里之外的定州。
定州颇为繁华,依着定河而建。
选择定州,就是因为这里交通便利,有陆路有水路,为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
城中店铺林立,人头攒动。喧哗又热闹。
钱松掏空家底,开了一家小染坊。
万事开头难,一家三口,颇是捱了一段苦日子——这段日子,钱有生印象并不深,他那时候才五六岁,并不记事。
之所以知道,也是后来听他娘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地讲述。
每一遍讲述,都饱含她对故去亡夫的想念。
松生染坊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毕竟钱松手中有秘方。
他染出来的布匹,色泽艳丽,又洗之不褪,如此好东西怎会无人识货。
松生染坊,从一个小染坊,逐渐扩大规模,在定州城也终于有了一席之地。
钱家住的院子,也从一开始租赁的小院,换成一进小院。
又从一进小院,换成了二进院子。
钱家,有钱了。
可钱松的身子,也逐渐撑不下去了。
当年那一刀,正中左胸,只差一寸就扎到了心口。
他命大,逃过死劫,但伤到了肺经。
稍有不适,便久咳不止。
变天了会咳,换季了会咳。
赚到银子后,钱夫人便给他请医问药,无数的补汤补药灌进去,却并无多大效果。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当年给他看诊的大夫,曾对他直言不讳,伤了肺经,恐有碍寿数。
他懂。
这意思就是说,他活不了太久。
所幸,这几十年,他没白活。
辛苦半辈子,他终于攒下松生染坊这一份家业,能留给子孙后代。
有生这孩子一向老实听话,性子随了他娘。
创业虽不成,但守业还是可以的。
大孙子性子沉稳,小孙子机灵活泼,日后家业不论交给谁,想来都能再守一代……
至于三代以后……唉,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是管不了那许多了。
钱有生二十七岁那年,丧父。
松生染坊交到了他手上。
父亲临终前,摒退众人,把保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告诉了他。
并千叮咛万嘱咐,这个秘密,只能在他临死之前,告诉他选定的下一任家主。
在此之前,不论是谁,他都不能吐口。
“爹,你放心,”钱有生是个听话孝顺的儿子,他泪流满面,“我不说,我谁都不说,死都不说……”
钱松去世后,钱夫人大病一场。
这一场病,缠缠绵绵,拖了大半年。
她是个性子沉静的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典型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嫁给钱松后,便一心一意听钱松的。
钱松要带她和儿子走,她就跟着他走,从未后悔过。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