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组织了一下语言,李臻开始缓缓讲述:
“我与老师分别后,直奔商县……”
……
“真武显圣后,世人却以恨意观你?”
“……嗯。”
“为何?”
“一开始我也不太懂,后来……我听克明解释了才明白,那日我在伊阙请下真武法身,接着那只妖便死了。在旁人来看,真武荡魔大帝下凡,荡杀了那猾褢之妖,才惹的龙脉被污,才有了这场徭役……”
“荒唐!那猾褢之妖与你何干!你……”
“但这是最容易被接受的答案了,对吧?”
“……”
听到弟子的话语,女道人不知何时眉头已经完全皱了起来:
“可曾解释?”
“未曾。”
“为何不解释!”
“解释什么?难道解释清楚那妖不是真武荡杀的,而是莫名而死,恐江山不详、社稷不稳?让这些本就深陷徭役的家庭里,那些留守之人每日人心惶惶?”
“……”
扭头看了一眼满眼不悦的女道人,李臻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
“所以,便不解释了吧。就当是我做的呗……”
他说的豁达。
可也正是因为听懂了这份豁达,女道人才忍不住又问道:
“那照你这么说,既然显圣无用,那就只能请出皇后娘娘懿旨了。可曾说的分明?”
“没有。那商县县令尸位素餐,在加上又认识了克明,从顺阳开始我便再也动过用懿旨下令之念。”
“为何?”
“因为啊……”
从那群汉子身上把目光挪到了在这风和日丽的天气下静静流淌的伊水之上,道人摇头:
“这件事,是我自己要做的,与皇家无关。我可以允许别人误会我,觉得是我造就了这场六万人两郡地一条河的荒唐徭役。但是,我不允许别人把和他们关系一点都没有,纯粹是发自我心中愿景的心意,化作自己的功劳。有些事……我可以不在乎,可以不要,但我不开口,他们不能抢!“
“那这次那两郡之地可都知道你了?”
“不知道。”
“……?”
这下,玄素宁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罕见的,女道人的口中之言里,有了一丝欲念。
非情欲,非物欲。
为可惜,为遗憾。
“不知道?”
她问道。
但道人依旧跟什么都没听出来一样,耸肩,眼神随意:
“嗯,我又没留名字。”
“一个都没留?”
“嗯。”
“那……这次算什么?”
“神仙显灵。”
“……”
沉默片刻,盯着弟子,这辈子第一次为人师表的女道人认真的问道:
“可后悔?”
这话出口后,反倒是李臻有些纳闷的扭过了头。
“为何要后悔?”
“……”
观之。
年轻的道人眼神清澈,坦坦荡荡。
看的莫说旁人了,连玄素宁自己都觉得,那眼神中的光辉是何等的耀眼……
以至于天上的日头普撒下的光芒,此刻与他相比,都黯然失色。
明明是人非道。
此刻却见之如风,观之如霞。
她忽然灵台一阵恍惚。
这阵恍惚来的无有根由,甚至本不应该出现。
以她之境界,就算天地崩于前,本该也坦然处之。天花乱坠,也应目视自明。
可是,偏偏,她出现了一抹恍惚。
恍惚中,她依稀想起了儿时师父教她读的《庄子》之言:
“通于一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服。”
那本应该是圣人掌握了事物的根本规律,不管做什么事都可以通达圆满。大公无私,心怀天下,没有任何个人的索求,以至于连鬼神听闻都佩服的境界。
当时,她问过师父这句话的含义。
得到了解释后,又问师父这真的是人能达到的境界么?
依稀记得,师父脸上充满了矛盾,思虑许久后摇头:
“人,能做到。可能做到那一刻,便已脱离了身而为人的范畴。”
所以,它应该是矛盾的。
甚至是不应该存世,只存在于虚无缥缈中的一种境界。
可偏偏,她现在……
好像看到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便在做。
只是……自己才刚刚看到而已。
沉默之中,呼嗬的号子响彻河岸。
道人在观天地,有人再观他。
观之如玉,愈见心喜。
“守初。”
忍不住言语,得见道人回眸。
女子平声坦言:
“今日起,与我一同修持《和光同尘》之法,以参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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