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意不由呛了一下,捂着嘴咳嗽起来,要不是吞咽及时,这一口汤非得喷到井迟身上不可。
以前从未见老太太打趣他们两个,今儿倒是稀奇。
偏邰淑英还点头附和,一脸慈爱地看着两人,笑着说:“我看行。”
井迟心里又能平静到哪里去,碗都快端不稳了。昨晚才跟宁苏意把话聊开,今日就要面临这种挑战,简直是对他的惩罚。
老太太兴致起了,一时半刻都未能消停,追着宁苏意问:“酥酥对我们小迟不满意吗?”
穆景庭盯着宁苏意的表情,眉心微微跳动。
宁苏意左右为难,井迟看出来了,出声解了她的困境,对老太太说:“奶奶千万别乱点鸳鸯谱,我对酥酥就像对……亲姐姐一般,跟大姐二姐她们一样。您别说这些,闹得我们俩尴尬。”
井老太太张了张嘴,倒是没话说了,只得暗自惋惜,外加骂井迟不让她省心,几个月前叫他相亲,他也不肯去。
井迟害怕她说出更引人误解的话,连忙打断。
邰淑英瞧着井迟的一举一动,再品味他方才说的话,心里直犯嘀咕,她以为他对酥酥有意,难不成是她弄错了?
要说吃惊,屋里头这些人里,恐怕属穆景庭最甚。
井迟的心思,两位长辈不知晓,他可是看得清楚明白,以他那脾气,适才没顺着老太太的话往上爬就不错了,怎么会撇得干干净净。
井迟没管其他人怎么想,敛下心思喂宁苏意喝了半碗鸡汤,留他们聊天,自己黯然退出病房。
去了一趟洗手间,暂时不想回去,便拐进安全通道,临窗站立,鼻尖萦绕一股子阴凉水泥地的味道。
四周光线昏暗,只墙顶的绿色提示灯常亮。
井迟靠着墙壁,熟练地摸出烟盒,点燃一支烟,没抽两口,眼睛就被缭绕而起的薄烟熏得通红。
他亲口承认的“亲姐姐”,现在想来,可真讽刺。
耳边忽传来上楼的脚步声,距离越来越近,井迟一霎站直,指节抹去眼尾的湿痕,在侧边的窗台上碾灭只抽了三分之一的烟。
不经意往楼下瞥去一眼,瞧见是认识的人,井迟稍稍一顿。而几级台阶下的脚步声也戛然而止,那人抬头仰望他,眼里迸出意外的惊喜。
“井先生?你怎么在这里?”温璇怀里抱着一束鲜花,手里提着果篮,快步走上楼梯。
井迟微微偏过脸,不去看她,不咸不淡地说:“有个朋友住院。”
温璇停在他身前,两步远的地方,发觉他神情不对劲,想要凑近细看,他已经跨出安全通道,往走廊另一边去了。
温璇怔忪了几秒,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井迟眼眶是红的,仿佛刚刚哭过。
哭?这个字只想想就与井迟不沾边。
楼梯间里一股挥散不去的烟味,让她觉得井迟在她心里的形象有所覆灭,他由来清贵无双,如林间风、山顶月,只看得见,摸不着,更遑论将其攥在手里。
可方才他分明颓唐苍凉,好似什么都入不了眼。
医院里的电梯向来紧张,每一趟都载满了人,若不是她不愿等电梯选择走楼梯,可能永远窥不见井迟那样一面。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温璇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今天来医院是为了探望做完手术的老师,是她最早进入梵蒂珠宝时曾带过她的退休主管,对她有知遇之恩。
到护士站问了病房号,温璇前去敲门,进去以后待了二十分钟便出来。
准备进电梯时,没忍住往井迟方才离开的方向看一眼,鬼使神差走过去,恰好其中一间病房的门打开,井迟搀着一位老太太出来。
温璇慌忙背过身去,待他们走远,稍后,又出来一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
她带着好奇往前走了几步,微微探头,从半敞开的门往里看,病床上的人很是熟悉,穿着蓝白条纹的宽松病号服,鹅蛋脸几分苍白,干干净净,不染纤尘,有种难掩的羸弱感。
是宁苏意。
难怪……难怪井迟那样难过。
温璇心下凄楚,手指拢紧了身上风衣的衣襟,微低着头,转身大步离开。
——
叶繁霜和邹茜恩也听说了宁苏意住院的事,在微信上说要抽空前来探望,宁苏意叫她们别来,她不久就要出院,来也是白来。
邰淑英陪着她做了好几项检查,拿到主治医生那里,确定身体各项指标都合格,允准出院。
人是没大碍,但遭了一场差点死去的劫难,身子清减了不少。
邰淑英心疼坏了,让宁苏意暂时别去公司,待在家里休养几天。宁苏意没逞强,将一应事务都交与高修臣和宁屹扬,另外跟梁穗交代了一些工作,打算静心将养一段时间。
这天,宁苏意午睡起来,拿了一本书坐去阳台,一旁的小圆几上放着刚沏好的桂圆红枣茶。
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脚边,她感觉到久违的惬意。
宁苏意捏着茶杯,浅啜一口,听见外面敲门声,以为是邰淑英或毕兆云,扬声道:“进来吧,门没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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