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主任邵林森知道借调刘友树意味着什么,脸色难看,闷头抽烟,在心里骂道:“妈的,乐彬早就想好了要调刘友树,否则借调手续不能这么快就办下来。你不用我,老子还不愿意侍候。”
按着昌东习俗,凡是有新同志报到或者老同志调离,同志们都要在酒场上对主角进行合理围殴,一直到大醉才罢休,喝得越醉,新同志或是老同志才会对这一天印象特别深。众人喜滋滋地响应乐彬的号召,积极踊跃地开始敬酒。
王桥对于今天这顿接风酒有大醉一场的心理准备,来者不拒,一口气喝了二十来杯。这二十杯昌东高梁酒下肚,肠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王正虎眼见王桥脸色不对,道:“小王主任,赶紧吃点菜,胃里空空最容易醉酒。”
王桥舀了一碗鸡蛋面,呼噜呼噜吞进肚里。
鸡蛋面刚刚进肚子,第二拨敬酒随即开始,王桥喝了七八杯酒以后,捂着嘴朝门外跑去。在卫生间,混合着面条、酒精和胃液的呕吐物不可抑制地喷射出来。他再次坐回餐桌时,眼睛血红,面部肌内僵硬。
乐彬问道:“还能喝吗?”
王桥强忍着醉意,点头道:“还能喝几杯。”
乐彬喝了酒以后话就比较多,唠叨道:“在城管委工作,每天面对最基层的老百姓,处理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必须要得到各方人士的帮助,从这个角度说,会喝酒在工作中有优势。我们基层干部认为能喝不喝的人是不耿直。不能喝总是喝醉的人是没有节制。小王主任,我们再来碰一杯。”
这一杯酒下肚。王桥只觉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从腹部升起,来不及到卫生间。转身对着角落的垃圾筒一阵狂吐。
王桥吐得越狼狈,各科室、事业单位负责人笑得格外开心。
在充满酒精味道的欢乐气氛中,王桥正式成为了城管委的一员。
王桥被同事们扶到电力局家属院。
他意识还有几分清醒,坚决不让同事们扶自己上楼,站在楼梯口不停挥手:“你们走吧,我能行。”
刘友树道:“你行不行?”
王桥喷着酒气,挥着手道:“女人不能说随便,男人不能说不行。友树,我肯定能行。”他强撑着身体。一步一步往上走。
刘友树站在楼下看着醉态可掬的王桥上楼。
数年前,刘友树利用牛清德的关系由旧乡学校调到旧乡镇政府,而王桥不是旧乡牛背砣过着悲摧的日子。进入旧乡以后,刘友树在一次抢险救灾中与党委书记乐彬走到了一起,关系逐渐密切起来,却与镇长蒋大兵渐行渐远。第一次提拨受挫,让他意识到自己改换门庭是一个错误。刘友树意识到犯错以后却无法再改变门庭,只能紧跟乐彬,否则两头都不讨好。
“我要想办法利用乐主任和邱大海这条线。等到邱大海退休,我就更没有希望了。”刘友树看着王桥消失在楼梯口,转身上了小车。
王桥突然跃至领导岗位,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这让刘友树心中颇有些酸楚,他念着:“生活就如强.坚,不能反抗就尽情享受吧。”
王桥在楼梯口听到院内小车发动的声音。全身力气就消失了,身体发软。挪不开步子,只能坐在楼梯上休息。半个多小时后。他勉强起身,进门后倒床就睡,醒来以后己经是满天繁星。
由于吃的东西全部吐完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煮面条的时候,带着残酒的王桥想起了在旧乡羊背砣与吕琪一起煮饭的情景。旧乡物质条件极差,个人前景更是暗淡,两人在一起的温馨缠绵成为驱走乌云与黑暗的唯一力量。这么多年过去,期间还有过晏琳和吕一帆,但是发生在旧乡的温馨场景越来越清晰,没有随着时光流逝而淡忘。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王桥看着在锅中翻滚的面条,哼起了那首脍炙人口的老歌。歌词带着深深的忧伤和怀念,完全契合他的心境。
哼了数遍以后,王桥不愿意陷入多愁善感的负面情绪,将思绪强行转到工作上。他吃着面条,回想着粪便四溢的场景,琢磨修建化粪池是否是唯一的途径。思来想去,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放下面碗后,干脆出门前往化粪池爆溢现场。
盛夏夜晚,小城宁静安逸。不少临街居民拖了凉板铺在街边,以街道为床,以天空为被,凉板旁边点上一盘蚊香,与睡在凉板上的左邻右舍聊聊天,慢慢进入梦乡。
这种生活方式深深印在一代人的记忆之中,成为故乡最经典的画面。
在化粪池爆溢的街道附近,没有人敢于在街道上睡觉。王桥在满街的粪水旁边走来走去,寻找着解决之道。
这一片居民楼都是70、80年代的老房子,多数没有卫生间。头发花白的居民胡立诚起了夜,一般情况下,如果是小便就用夜壶解决,今天要大便,只能出门前往附近唯一的公共厕所。胡立诚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在粪水前转来转去,暗生警惕,随即哑然失笑:“没有小偷会喜欢粪水,这是谁?”
走近才认出此人是年轻的城管委领导,招呼道:“这位主任,这么晚了还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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