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视线里,她徐徐入殿。
一身靛蓝,金钗步摇,白玉耳坠,若雾中仙子,款款而来。
这是她特意挑选的装扮,给足了自己底气,眼底也就多了从容。余光扫过身侧众臣,莫有不哑声惊叹的。前排的几位官员中,她光凭表情,就猜到了那些司贤要她小心回话的人,是哪几张面孔。她垂目,由着浓密的睫毛遮着眼中光彩,行至殿前,才驻足,欲振袖行礼——
“原来是你!”
前方传来稚子声响,她躬下的身子僵在一半,心道,不会吧,偷摸抬头去望,果然见着了大葡萄宝宝正伸手指着她,两眼放光地喊,“玉兔姐姐!”
王座之上,这孩子晃着双腿,扭着要下地。边上宦官竟都不扶。是侧座的司秦起身,将他抱了下来。只见这孩子蹬蹬蹬地下了阶,直往姜玲珑跟前冲,她人连忙蹲下要去接他,顺势就把这小王上揽入怀里。
众臣面色大变。
“司家义女原来是你!”他小手抓着姜玲珑指尖,笑得可欢,“那封邑确实合适。”
“王上三思!”左边迈出一人,续着山羊胡,打断小帝王的话,“洛河乃谷悍军机重地,北面诸城之要塞。若是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万一战起,恐有失城之虑呀。”
姜玲珑看他,认出这山羊胡定是户部尚书朱子渊。
榆阳在南,洛河在北,若是司家拿下洛河,无异于打通了谷悍南北要塞,兵不动,已有慑人之危。何况洛河地界,还有十万屯兵。入主洛河,等于凭白拥兵十万。
姜玲珑听司贤说起的时候,以为摄政王是为了王府巩固势力。但看方才小王上被宫人对待的样子,她联想起那日小孩子说会挨板子的事情。便将事情串联在了一起。
洛河是为司家的社稷而拿。
“朱尚书此言差矣。”
她没等葡萄宝宝开口,先柔声解释起来,“小女虽是流落民间多时,却也是洛妃所出。父王将我寻回,本就告知,是当年洛妃对先帝有救命之恩对谷悍有稳基之功,先帝曾允封邑洛河,赐我母妃以勋赏,于王公同爵。我自是不知当年事由,但能够得此恩赐,想必其功之高,其志之清,诸位大人比我更清楚。洛河本就是我母妃封地,我身为儿女的,理当世袭。本就无可非议。”她这一套温言恭谦的门面功夫,分明是说着严辞,打在人脸上却丝毫不觉得痛,只觉得服服帖帖。她一一扫过诸臣,观察还有谁是站队朱家的,才不紧不慢地反问,“朱尚书,谷悍的士族岂是伪善的权贵?先帝的感念,不过数年,竟教成了出尔反尔,知恩不报,狼心狗肺?洛河不给我也可。我这么多位兄长,各个能带兵打仗,封给他们,更合适?”
朱子渊身子一震。
若是直接给了世子,那更不得了了。
这小女子不是说流落民间,曾为商妇,怎么说的话却这般气定神闲?
“臣下岂敢,封邑是先王所诏,我等必然遵诏。”他向小王上鞠躬作揖,“只是洛河还有重兵在内,依臣所见,不若先封地,其他属能,往后再议?”
这个山羊胡,就是不肯释放兵权。
姜玲珑心中挑眉,不以为意,怎么,君主集权的国家,我有葡萄在手,还怕你一个臣子不成。
她蹲下身,朝小王上倾诉,面带三分失望与愁容,“洛河地大,我一个女子,孤身过去,若不能掌兵,岂不是连一个行宫的侍卫都可以刺杀我了?峥儿,你父王可是这般教你报恩的?”
她故意不经意地呼了王上名讳。
这“峥儿”兩个字,说明了很多让人猜不透的细节。
“更何况,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你的兵,我的兵。同在谷悍,有的只是谷悍的兵,王上的兵,是不是?”
大葡萄听了点点头,觉得完全在理,便转头对众臣奶声奶气地下令,“此事不必再议,司女高风亮节,本王心意已定。封韶华郡主,封邑洛河,加赐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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