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国平灵棚摆了三日,找了人看了日子,准备正好第七日下葬。
第三天灵棚拆除时,根据现场人的说法,谢小姐双眼红肿,抱着谢国平的遗照上车时,整个人憔悴的像是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几乎没了人形。
――此说法当晚在江市传播开来,几家欢喜几家愁,众人唏嘘不已。
所有人都以为谢小姐需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偷哭一场……然而撤掉灵棚的第二天,谢云却出现在了谢氏在荣连街的公司门口,守在门口的马仔看着妆容完整、脚踩十厘米高跟鞋、身着小套装的女人,惊得手里的烟烧到了指尖都没反应过来。
谢云摘了墨镜,低头望着马仔:“忙吗?”
马仔摇摇头,看着谢大小姐重新带上墨镜,昂首挺胸地进了公司。
“谢云啊!”
“是她,是她,那天谢国平摆灵棚时远远看了一眼,真的是她。”
“她怎么来了?”
“她不是应该在家里哭……啊,她进总经理办公室了,湛哥不在啊!你们谁去拦拦她?”
“……拦什么,这条街的地上写的都是她的名字,你觉得区区一个谢氏总经理办公室她进不得?”
玻璃门将七嘴八舌的讨论拦在门外,谢云却不太在意外面的人怎么说怎么看,她将许湛的东西从总经理办公室清理了出来,打包好的私人物品被暂时放在旁边的一个小角落里。
看着她利落的动作,整个办公一层的马仔们目瞪口呆,并且屁都不敢放一个,眼睁睁看着她把许湛放在办公桌上的东西扫到一个箱子里时,还在跟人打电话。
“啊啊啊我操,我的大小姐,您这是闹哪出,这荣连街的天说变就变啦!”
电话那头路遥吱呀哇的,谢云嫌她聒噪,把手机拿远了些,语气很淡:“什么变不变的,换个人收租,还能影响你们开门做生意了?”
她几夜未睡好,声音还有一些沙哑。
“话不是这么说,你这一动真的把我吓到坐地上去……许湛是什么好惹的主儿啊,你这突然出手就就收回三分之一的实权,你就不怕他干点什么?
“怕什么?”
“东桐街和荣连街的夜店酒吧多的是,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你懂吗……你要收也不该收荣连街啊!啊!我要让你急死了!”
“着什么急,我和许湛又不是分家了,他还不是得乖乖叫我一声‘姐’。”
谢小姐在办公室里来回渡步,高跟鞋踩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每一声都像是踩在总经理办公室外马仔们的心脏上……
有个马仔顶不住,偷溜出去打电话给湛哥。
原本也没指望他来,就是报告一声,大小姐在这撒野,救命!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许湛真的来了。
骑着机车来的,轰隆隆的重机在办公室外面来了个漂亮的甩尾停下来,男人长腿一迈跨下机车……身后一个穿小吊带的长卷发女人也跟着跳下来,摘下安全头盔。
“湛哥?”那女人看着也就二十岁出头,她手刚从许湛腰间拿下来,“不是说好了带人上山赛车?”
后者掀开安全头盔,一眼看进办公室,正巧看见自己以前的办公桌旁边,年轻女人靠着,一边大讲电话,弯腰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来个白色的瓷杯……
上面大概还印着合照什么的。
可能是哪个女朋友来的时候,偷偷放在他办公室企图宣告主权的情侣杯。
许湛眉心跳了跳,伸手将拽着他衣服下摆的那种白嫩的手拂开,再抬眼就看见办公室里,女人一脸无所谓地把那只杯子一起扔进纸箱里。
“……”
心情便没来由地更加不好。
当然并不是因为那只破杯子。
身边的人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阴沉,那个今儿在赛车场上勾搭上许少爷的女人愣了愣……她家境不错,长得漂亮,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追呢,也不是什么贪图许湛钱财的,望着他目光不是胆怯的。
或许许湛便是看上她那双肆无忌惮的双眼。
这会儿她感觉到身边的人心不在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办公室里那个漂亮的女人,停顿了下,有些吃醋地问:“那谁啊,许少,有女朋友了还找我来玩?”
许湛这会儿才把目光放回她身上,嗤笑了声,侧脸亲了下身边人的脸,显得有些懒,慢吞吞说:“想什么呢,那是我姐。”
“你们怎么了?”
“吵架。”
“哦,那山顶还去不去了?”
许湛把安全头盔随手扔给一个走过来的马仔,“不去了,”他无所谓地说,“你再找个人陪你玩吧。”
说着,扔下瞬间愣怔然后气得小脸发白的女人,他自顾自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玻璃门,顺手关上。
里面的人再说什么就听不见了。
只能看见他站在那箱被清理的物品旁边,随手扒过来看了眼,然后也不发火也不干嘛,就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耐心看谢云扔他的东西……
一看就是个把小时。
直到他的东西和他的人一块儿被扫地出门,总经理办公室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许湛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休息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姐,怎么不在家休息?”
“在家躺着容易想东想西,”谢云见许湛都森森望着她几个小时了,也懒得装逼,随手把墨镜一摘扔办公桌上,“早点来做点事,反而好过一些。”
她语气还算温和。
许湛想了想,并不太想和她打太极:“想要做些事是好事,荣连街有大大小小七八个夜场,还有十几个桌球棋牌室,在里面讨生活的,没有几千也有好几百,你管得来?”
“路遥跟我说过了,”谢云撩了下头发,冲他嘲讽地笑了下,“收个租而已,你不要把事情讲得那么难。”
她语气足够云淡风轻。
许湛不信谢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盯着女人那张平静的脸,心里虽然比较不以为意谢云真能吃得下荣连街,但多少还是有些烦谢三叔拉他这趟浑水。
搞出那种让谁听了都想要皱眉的“灵堂蹦迪”,还有脸磨磨唧唧求他,想让他替他讨回公道。
结果正好踢在了谢云正摩拳擦掌的铁板上。
“怎么了,你觉得我管不来这一条街?”
这会儿谢云当然清楚许湛很尴尬,这么多人看着他被扫地出门呢,像一巴掌呼在意气风发的许少爷脸上似的――过了今日,所有人都会知道谢小姐在生少爷的气,谢小姐对许少爷吃里扒外帮着谢三叔在灵棚前搞事很不满意,谢小姐在为这件事惩罚许少爷。
现在谢小姐眨眨眼,便来收拾他了。
谢云就高兴看他吃教训,还要火上浇油:“你说的也对,新接手这些场子,除了收租还有些别的老规矩我要是不懂难免惹得租户不高兴,到时候我遇见不懂的,便来问你,你说好不好?”
许湛能说什么?
哪怕他现在稍微皱一下眉头,明天他“不孝”“老爸刚走便欺负家姐”的名声就能被坐实,然后传遍大街小巷。
做他们这行,多少还是需要一些兄弟在后面撑,这些人书没读多少,但是拜关二爷,讲义气。
许湛浅吐出一股郁气,憋屈地说:“好。”
反而谢云擅长的了便宜还卖乖:“阿弟,你不会怨我抢了你的事做吧,我只是气不过你老帮着谢三,搞得好像他同你比我们还亲近。”
女人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点娇嗔,就好像她这么个举动完全就是在吃醋弟弟不听话亲外戚。
那语气能把人气死。
许湛憋了一股闷气,闻言一瞬间就像是喉咙被人掐住了似的,这些产业姓“谢”,谢云要收回什么,那也只不过是名正言顺。
他只能点点头:“不会,我和阿姐自然是最亲的。”
“那就好了,我还怕你生气给我使坏呢,”谢云仿佛如释重负,居然破天荒对他露出个浅浅的笑,“那你走吧,外头那个妹妹站半天了,别老让人干等――你这些东西晚点我让人给你送到你在东桐街的办公室去。”
“……”
许湛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是装傻,他会气死。
是真傻,他也会气死。
这边谢云丝毫不着急,路遥却着急上火,挂了她的电话转头就给另外一个人打电话,拨通了,但是响了几声之后就被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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