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并不晓得她离开后,刚刚被她轰走的那两个小混混又回到了这泼满了红油漆的门前。
这一次他们一改之前嘻嘻哈哈的模样,满脸严肃地敲响了那扇紧闭的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门缝后面的年轻人表情寡淡。
看不出是不是对他们没完成交代的事不太满意。
黄毛和他的同伙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相同的惶恐。空气落入沉静的后一秒,站在门后的人将门拉开了些,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黄毛两人硬着头皮进了屋。
屋外刺鼻的油漆味被关在门外。
房间里所有的家具都很陈旧,上了年岁的感觉。屋子里黑压压的,角落里墙壁上挂着个供奉了关二爷的佛龛,两根落满了灰尘的电子红蜡烛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屋内气氛有些压抑,黄毛吞咽了一口唾液。
“陆小爷,你刚才在电话里说,你看见那个多管闲事的漂亮女人了?”
黄毛试探性地话刚落,就被旁边的同伴踢了一脚……刚开始他还觉得特别无辜踢我干嘛,一抬头就看见隔着一张破破烂烂的茶几,陆鸾垂着眼神色冷淡地看着他。
猛地一个哆嗦,黄毛反应过来了,笑嘻嘻地赔笑脸:“不是我脖子上只长了根几把,是刚才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她确实长得挺漂亮。”
他说到这,一顿,干脆抬手给自己一巴掌:“不不不不是漂亮!是盛气凌人,盛气凌人!又问我们认不认识许湛,还要报警,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也不知道许湛那条狗从哪找的马子……”
“那不是许湛的马子。”
“啊?”
陆鸾平静地看着黄毛。
黄毛的伙伴:“陆小爷的意思是:弱智的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黄毛斜了他一眼。
陆鸾被这抓不住重点、只知精虫上脑的马仔搞得心累,抬手揉了揉眉心,嗓音清冷:“今天你们遇见的,不是许湛的马子,是他姐。”
黄毛:“?”
陆鸾:“那个女人,是谢国平的女儿。”
黄毛又“啊”了一声,对于“谢国平”这个名字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想了半天,才想到,嘴巴顿时长得老大:“谢国平的女儿……就,醉仙楼那个谢国平吗?许湛的养父?”
谢国平,江市不动产巨佬。
从江市市中心那家名为“醉仙楼”的酒楼为中心,横五竖六一共十条街,他名下的商铺排起来能绕江城一圈……其中包括陆鸾他们赖以生存的荣连街,街边基本所有商铺都是谢国平的所有物。
早些年谢国平也是外地佬一名,听说是大陆对岸来的淘金客。
几十年前靠着专做海鲜的“醉仙楼”起家,一个厨子哪里懂得投资,有点钱便置办不动产,买的商铺也以醉仙楼为中心如蜘蛛网向外蔓延……
如今一家酒楼已经发展成了“谢氏地业公司”,
而谢国平那些商铺,也交给他投奔而来的兄弟叔伯们打理……那群人,讲得难听些不过是一群乡下来的暴发户,哪里懂得什么互利共赢的经营,经常搞出一些骚操作弄得租户怨声载道。
“谢国平的女儿跑到李子巷来做什么?这边的事不都是他的好儿子许湛管?荣连街突然要合同外涨租,还不是谢家的三叔主谋、一拍大腿,许湛睁只眼闭只眼搞出来的破事?”
黄毛说到这有些不屑和愤恨。
陆鸾他们在荣连街开了间汽车修理厂,占地挺大,这一个涨租,每个月涨了将近一万多块……他们当然不愿意,一来二去,已经起了几次冲突。
警察都来了几次。
黄毛他们憋着一肚子火还要当“良民”,苦于找不到理由和许湛的人动手,最后想出个自己往自己家门泼油漆,栽赃许湛的戏码来……
于是才有了今天泼油漆、被谢云撞见的那一幕。
黄毛:“那个谢国平的女儿……”
陆鸾:“谢云。”
黄毛咧嘴一笑:“陆小爷可以啊,这就晓得人家名字了!”
陆鸾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随意往茶几上一扔。
在黄毛伸手去拿起来看时,他微讥讽地缓缓道:“她说,她回去教训许湛,请求我不要报警。”
教训许湛?
她?
黄毛立刻露出个滑稽的表情。
“谢国平年龄大了,养出个好女被保护得不食人间烟火,”陆鸾瞥了眼手下人脸上的滑稽,看上去难得还算认同他,说,“我看醉仙楼估计也撑不了几年。”
人年纪大了逐渐就力不从心,不管是手底下的商铺管理还是谢氏标志性的产业“醉仙楼”,伴随着谢国平的放权,统统一日不如一日。
曾经人声鼎沸、江市海鲜类一绝的”醉仙楼”,在闹了几次食物中毒、被揭发货源不新鲜这类问题后,如今已经到门可罗雀的地步。
眼瞧着大厦将倾。
女儿又看着不太顶用。
谢国平的车祸无疑是给这摇摇欲坠的局面来了致命一击。
“谢国平的女儿长得那么好看,自己不顶用找个金龟婿也行咯?前提是不被骗到内裤都无?”黄毛摸了摸下巴,思想忍不住又跑得很偏,“这谢国平早些年还在说不定还能给她把把关,现在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要是撒手人寰了……”
“阿龙他们去医院看过,说谢国平应该撑不过这个月底。”
陆鸾淡淡打断他。
黄毛的话戛然而止,他忍不住回味了下刚才站在阴暗的楼梯间,对着他们拿出手机,问他们认不认识许湛的年轻女人……
充满了正义感的天真,漂亮又骄傲的像只小孔雀。
是个正常男人都抵挡不住对这种女人的征服欲。
至于她将来可能面对的群狼环伺危险境地么……啧啧。
黄毛玩味嗤笑一声。
忍不住又想起小孔雀嘴巴里提到的许湛——
谢国平的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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