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贼寇本是就流寇,对他们来说有三样最为重要:一逃命的马匹,二是手中的武器,三是口中的吃食。此三者皆是保命之物,所以众人见其献了粮食,便不再追究此事。
张顺自此也乐得清闲,并借机观摩一下攻守城的战法。这次跟随“紫金梁”的仍然是“老回回”和“八金刚”两营,他们的部下多是陕西边军、卫所叛乱的士兵,所以虽然看起来风尘仆仆、瘦瘦弱弱,其实作战技能和基本的战术素养都很不错。
义军号称三万人,其实除去家属老幼,实际作战人员也就在一万五千人左右。他们围困起周长一千零八步的窦庄来,简直是滴水不漏、密不透风,甚至连鸟都飞不出去。只是这堡垒甚为高大,差不多有后世三层楼那么高,东西南北四门还设有瓮城,实在不好攻取。
窦庄城墙上倒是没有太多人防守,粗略来看也就数百人。奈何对方一有地利,二有火器,再加上本来城池就不是很大。结果义军数量虽然很多,却没有办法展开阵型,发挥起人多的优势,只能采用添油战术,一波一波的发起进攻。也就是后世玩游戏时,大家常说的“葫芦娃救爷爷”。
张顺不懂攻城之法,自己易地而处,也是想不出攻破此堡的办法。说实话在张顺看来,除非有大炮直接轰塌城墙或者轰破城门,不然还真没办法拿下此堡。
张顺又看了半天,发现义军被打退了好几波,一边庆幸幸好自己拿出部分粮食换取免于攻城,才免于自己麾下士卒白白送了性命。一边心中暗自摇头,难怪孙子兵法说: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贲温,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这攻城之法本来就是下策中的下策,这蚁附攻城则是更加下策了。万全之策只能是制造完整的攻城器械,徐徐图之,也不知道山西巡抚宋统殷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义军又试探了一番,留下数十具尸体,“紫金梁”眼见士气低落,也只得下令暂缓攻城,准备攻城器械从长计议了。张顺以为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山西巡抚宋统殷,其实也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山西虽然是九边之一,实际却是二线边镇,不像大同、宣化那样直面蒙古、满清的威胁,他更多是的作为宣大二镇的支撑和后备的存在。因此山西镇士卒武将素质远远不如其他八镇,却又必须留守精锐防御北方的威胁,所以山西巡抚宋统殷能抽调的人马就不是很多了,更何况此时农民军不仅仅汇集在泽州。
像吕梁山那边从陕西渡河而来的有什么王刚、贺地草、豹五、短毛子等一干流寇。而太行山这边就更多了,“紫金梁”带来的三十六营基本都四散在太行山中,伺机攻城掠地,实在是防不胜防。
这山西巡抚,明时全称提督雁门等关兼巡抚山西地方,统冀宁兵备道、雁平兵备道、岢岚兵备道、河东兵备道、潞安兵备道、宁武兵备道六道,山西布政司之太原、平阳、潞安、汾州四府,辽、沁、泽三州,山西都司之太原左右等九卫,沁州、宁化等九所城堡。
看似手下兵多将广,人强马壮,实际上首先雁门、偏头和宁武三关首先不能动,这是山西镇守御北方的核心重关;随之而来的是依附三关的各种卫所、城堡一概不能动。
剩下的汾阳卫、平阳卫要用来防御和剿灭吕梁山附近贼寇,只能从太原卫、潞州卫和宁山卫之中调动人马。按照明朝制度,一卫额定人数为五千六百人,实际上明末卫所制败坏,一卫能有两三千能战之兵就不错了,更何况还要留守部分士兵守卫节点要地。于是,山西巡抚宋统殷实际能用之兵也不过一两万左右。
“紫金梁”加上“老回回”、“八金刚”手下也有一两万能战之兵,所以山西巡抚宋统殷也得伺机而动,一不小心吃了败仗也不稀奇,更何况“紫金梁”手下还是其他营贼寇,少者两三千,多者万余人。万一汇合夹击宋统殷,他这山西巡抚也要做到头了,不由得他不谨慎。
“紫金梁”自己带领“老回回”、“八金刚”去制造攻城器械不提,张顺也领取了一个铸造火炮的任务。至于如何铸造火炮,张顺是半点不懂,唯有所了解的是历史课上学习了一个有名的“铁模铸炮”技术。这个技术他前世看到的网络中也有所提及,但是,张顺当时一目十行,完全没有认真看。只记得好像用这个方法铸造的火炮会降低性能,但是可以加快铸造时间。
不过张顺并不担心,这里是阳城,在明清时期甚至声称铁产量占山西九成,还到处流传着“铁贱于泥”的话语,足见阳城冶铁业何其兴盛。之前提到的距离这里不远的润城,乃是有名的冶铁镇,铁货畅销全国。
于是,张顺便招来刘钢,询问他铸造事宜。这刘钢别看年纪不小了,对炼铁铸造之事却是精通的很。张顺心中暗暗仔细盘点了一下麾下能用的人手,赫然发现:除了武之外,自己麾下能用人物居然多是老者。那“逝去”的马道长暂且不提,这赵鱼头、陈金斗,甚至还有一个俘虏性质的张慎言,皆是老人。难道自己除了天生异相以外,具有老者光环不成?
其实,这是张顺多想了。农业社会没有发展出科学的思维方法,还是以经验科学为主。这年纪较大之人,多数是经验丰富之辈,所以古代才有“尊老”之说。这不仅仅是“尊老”,更是尊重知识化,尊重智力经验,而不是崇尚武力,头脑简单肌肉发达。
当然了,像某些强凌弱、众暴寡的蛮夷之地,多是以年轻力壮为准,年老者多是抛弃对象。这也正说明这些地方野蛮不化,空居明之皮,不具明之心,所谓“人面兽心”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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