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都规规矩矩如往日一般,山呼万岁,震耳欲聋。
皇帝坐在那把椅子上,只觉得头脑嗡嗡,眼前嗡嗡,这一刻,他心下恨的人有很多,楚砚,甚至昨日开始就盯着他的楚贤,还有下面站着的王岸知,还有得到消息刚进宫门的安华锦顾轻衍等人,甚至底下站的朝臣,他都觉得恨。但是恨的同时,他涌上的更是深深的无力。
他知道他完了。
作为一个帝王,他曾以为,没有人能批判他,也没有人能制裁他,但是,从昨日到今日,无论是皇后,还是楚贤,还是楚砚,都清楚地告诉他,他要下罪己诏,要对当年自己的所作所为认罪,要向安家认罪,甚至向天下人认罪。
他是想死的,但是,他也不是没有软肋,最起码,楚家的皇陵就是他的软肋,所以,他不能死,今日只能坐在这里。
楚砚站定后,清声道,“请母后和安小郡主。”
皇帝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颤,这一颤虽然轻微,但是朝臣们都看的清楚。
小太监扬起的高声唱喏声传出了大殿外,不多时,皇后、安华锦、顾轻衍、安易宁四人进了大殿。
王岸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顾轻衍的脸上,见他眉眼舒展,整个人如清风明月,他拉着安易宁的手,落后了安华锦半步,却神色从容,他冷笑了一声,目光移开,看向安华锦。
安华锦一身红衣,眉眼如画,神色清淡,与这大殿格格不入。
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步履清浅地走进来,却让素来口若悬河的朝臣们,无论是老的,还是年轻的,自她进来后,所有朝臣们的神色都绷了绷,气息似乎有那么一瞬间都清浅不可闻了。
这大概就是三十万兵马兵临城下带来的震慑效果。
随着安华锦进来,向身后一摆手,安平带着人押着张宰辅和许靖也上了大殿。
皇帝虽然早已知道张宰辅和许靖被安华锦带来了京城,但是在见到张宰辅一刹那,还是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要拔剑去杀了张宰辅。
楚砚平静地拦住了他的剑,眉眼冷冽,“父皇今日还是不要做您不该做的多余的事情的好。”
皇帝瞬间被按住了,整个人卸了力气。
张宰辅倒是全然无畏,看着皇帝,哈哈哈大笑。
皇帝身子哆嗦,看着安华锦,“安华锦……你杀了他,朕写罪己诏,你给朕杀了他。”
安华锦当没听见,对张宰辅和许靖道,“说吧,当年你们都做了什么,都说出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八年前,玉雪岭之战,你们背后都做了什么肮脏事儿,埋藏了八年,也该让世人知道了。”
张宰辅倒是恨不得天下人不知道,他早就想说了,但是下了刑部天牢后,看管他折磨他的都是皇帝的人,他不敢透露丝毫,怕皇帝直接杀了他,他以为当年那一桩秘密,也要随着他被折磨死而埋藏地下了,可是谁知道,皇帝竟然不让他死,且还派了太医救他,他更没想到,他的孙子这么争气,让安华锦知道了这一桩秘密,才有了他今日堂堂正正地站在这朝堂上。
那么,今日就怪不得他了。他恨不得将大楚搅和个稀巴烂,好给他的孙子夺权的时机。他张家的路,还有他孙子的路,是他一直以来就铺好的,本来想着顶多二三年,他们张家所有人,包括他,都能功成身退,只不过没想到,因为半途楚贤个安华锦,搅动京城一桩桩一件件大案,拔出了他,他的所有计划被她破坏,提前将他拉下马。
不过,他也活够了,拉着皇帝一起死,哪怕不死,他也遗臭万年,受天下人甚至后世唾骂,他也高兴。
他死了,他的孙子已经成长起来了,他也甘心了。
于是,张宰辅便将八年前陛下是如何找到了他,他如何一口应下,派了长子去南阳暗中收买许靖,针对南阳王府制定了一系列的反叛计划,全盘交待了。
他没说到的细节之处,许靖这个当事人,在一旁做了补充。
朝臣们知道当年之事的毕竟是零星少数,多少人是不知道的,此时得知了当年之事,无不震惊,齐齐不敢置信,哪怕是最贪污的贪官,也没敢生过卖国的心思,没想到,一个是一国宰辅,一个是当朝陛下,联手卖国。
这传出去,真是让天下人耻笑。
二人话落后,安华锦看着皇帝,“陛下有什么可说的吗?”
皇帝能有什么可说的?他没有,人证在,事实在,甚至当年他的传话,都被张宰辅用特殊的能够保留话音记忆的风铃给记录了下来,他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反驳的余地,直接捶死在了金椅上。
“既然陛下没异议,那就下罪己诏吧!”安华锦一锤定音,“对天地告罪,对安家告罪,对天下百姓告罪。留史书,传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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