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各人从衙门出来,料想又是空等一天的时候,杜礼打马狂奔而至,他穿着六品官服,却是挥鞭击马,如同健卒,一路人人见了都是骇怪,而到了梅府门前,竟不下马,一直打马直冲到二门乃止,等梅国桢等人赶到滴水檐下的时候,杜礼方才跳下马来。
这个时候,谁来计较他的行止有没有礼貌?梅国桢厉声道:“杜茂中,你这样弄什么鬼?”
杜礼已经喘的说不出话来,他用两手撑在膝盖上,不停的大口喘气,在他身后,夏之臣和胡三省两个也是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梅国桢和吕坤急的没可奈何,杜礼半响才回过气来,大声道:“军报到了。”
“什么?”李甲激动的浑身都颤抖起来,他向来对辽阳充满信心,最为笃定,但肩膀上担子太重,这些天来,就是他四处联络,朝中的风潮,多半也因他而起,如果辽阳军报迟迟不至,所有的压力都在他一个人身上,那种磅礴如山的压力,令得他每天都似乎是干涸池塘里的鱼儿,每时每刻都有窒息而亡的危险。
“怎么说?”
“我听说是难以想象的大捷,辽阳塘马一至,兵部提塘官就展了军报来看,当时听说就是大惊失色,大叫出声,然后一路往兵部大堂上走,一路都是兵部司官的惊叫声!”
“天!”吕绅以手加额,声音颤抖着道:“这是何等大捷呢,竟能叫人失态至此?”
梅国桢跺脚道:“今日散值我们走早了些,不然就能直接知道此事了。”
“怎么样?”李甲双目炯炯,目视众人道:“我们现在就去兵部打听,如何?”
“不可能。”杜礼摇头道:“事情一出,兵部没过多久就封门了,后来王大司马坐了轿子,赶往内阁去了。”
内阁中枢要地,不比普通衙门能早早溜了,除了一些实在没有节操的阁老外,多半阁老都是要等黄昏前宫门关闭前后才出阁回家,这么庞大的帝国,一天的大小事情,除了六部惯例的公务之外,突发事件也是很多,大事总有几件,小事若干,甚至一天要批复的公文能过千件,几个阁老分别批复贴黄,也是忙忙碌碌,当年张居正几乎一个人玩转整个内阁,这份精力和能耐也是叫人佩服了。
现在王一鄂往内阁去,别人想找他询问究竟也很难了,找别的兵部司官,这老混帐又把兵部封了门,外不得入,内不得出,这就真没有办法可想了。
吕坤问道:“塘马呢?”
“也在兵部里头。”
“这就对了!”吕坤两手一合,双目也是瞬间变的炯炯有神,他极兴奋的向众人道:“动静越大,就是辽阳战报越轰动,否则,纵使辽阳真的大胜,也不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现在,要的就是消息赶紧扩散,李景元,杜茂中,我等赶紧四散活动,将今日兵部异动扩散出去,到明日,举朝议论,看内阁和兵部怎么解释!”
这倒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吕坤能成为侍郎高官,并且是在京张党的核心领袖,当然不是侥幸而来的。
“好,就是这样办。”
“分头行事。”
吕坤等人的努力没有白费,加上当时兵部的动静确实很大,在天街各衙门都有人知道,到了晚间,整个京城官场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到了晚间,不乏有住在东城和西城等密集区域的官员来回走动,打听兵部消息的情形出现。
李甲等人,又故意夸大其辞,把兵部的反应,格外渲染了几分上去。
辽阳的事,其实除了张党和兵部,内阁之外,对别的衙门关系其实不大,但官场中最忌讳的就是消息不灵通,没有小圈子和消息共享,那你这个官当的就太失败了,还有什么可恋栈的,趁早回家啃老米饭去,当个士绅也很快乐的。
这种心理之下,小道消息传扬的十分猛烈,到第二天各衙门上值时间到了的时候,各种荒诞不经的谣言都传了出来,不论是部堂高官还是郎中员外,或是主事和底下的小吏,议论纷纷的,毫无疑问全部都是昨天辽阳的军报和兵部的异常。
在这个初冬的季节,京城到处都是灰黑色的,西山的红叶落光了,出城也没有好景致,京城里原本就没有什么树木,现在走几个街口也就只能看到几颗掉光了叶子的枯树,这般无聊的景致之下是活泼的八卦之心,李甲等人的活动助长了这些好奇心使之疯长,每个人都在互相探问:到底辽阳的军报是什么内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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