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此事。”
张居正道:“仆现在心『乱』如麻,恨不得立刻回江陵,怎么会有主动夺情之事呢。”
王锡爵盯着他,又道:“那么要是朝廷主动夺情呢?”
张居正道:“绝无此事,皇上若有夺情之意,十数日前就应该有诏旨了,皇上并无诏旨,可见夺情完全是小人谣言,仆现在已经在府预备,再过几天便阖家返回江陵了。”
他既然这么说,以张居正的身份和地位,马自强和王锡爵两人也无话可说,又说了一会闲话,马、王两人便是起身告辞。
“哼,两个首鼠两端的小人!”张居正待两人走后,便是忍不住破口痛骂起来。
在这一次事件之前,张居正对这些同僚官员还有几分敬意和容忍,甚至容许他们隐隐建立起反对自己的同盟。
毕竟大明的首辅是不能没有敌人的,把敌党肃清了,也就意味着自己没有人制衡,这是危险的信号。
现在张居正却是觉得自己太迂了,既然已经在这个位子上,何必竖起一群反对自己的人?如果不是马自强和王锡爵已经被他扶到现在的位子上,又在风波未平之时,恐怕他就要下令将这两人赶出去了。
不知不觉间,张居正自己的心态也是发生了严重的变化,只是这种变化,他自己都并不大清楚。
……
隔了一天,在张居正信誓旦旦要丁忧一天之后,也就是十月十三日,内廷又下中旨,请张居正勉为其难,夺情在京守制,居丧之余,仍然为大明首辅,处理公务。
算上之前的三次,这已经是第四次了,这一次张居正很痛快的接下了圣意,并没有再推辞下去。
传旨的小太监也是松了口气,在此之前,他还有张居正拒绝的担心。
接旨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扬开来,一时间,朝野为之失声,一时间,竟是无人表达出任何的意见,只有张居正的一些铁杆盟友,立刻在第一时间上奏,表示对朝廷的英明绝定持赞同的态度,同时也支持张居正继续执政。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骤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各方势力绝不会放弃在此事上继续攻击的机会,哪怕攻击不成,也是要在此事上严重损坏张居正的形象,同时也是试探皇家的底线在哪里。
……
十月十五日这一点,京城上空密布了好几天的阴云终于化成了一场大雪,雪花从过了午时就飘落在京城的上空,到了傍晚时分,虽然才是申时二刻,但天已经接近全黑,而如果从高处俯瞰的话,整个京城都已经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了。
这样的天气,穷苦人是最倒霉的,那些京城内外的穷汉,一天揽不到活就一天不得饭食,在惟功的眼前,已经看到无数的穷苦汉子,衣不遮体,冻的身上发青,扛着空空如也的口袋穿过城门回家去了。
在他们的家中,破屋旧房,冰冷难挡,而且京城已经以烧煤和炭火为主,煤虽然劣质,不能和白煤和炭火相比,但也是取火的好东西,只是穷人是用不起的,他们仍然是要砍柴烧坑,尽量将坑烧热,一家人都挤在坑上取暖,这一天因为下雪,富贵人家可以在宽敞而温暖的厅堂里隔着花窗喝酒赏雪,这些穷人却只能枵腹冲风冒雪而回了。
“不到这样的时候,不知道大明的穷人有这么多啊。”
饶是惟功已经洞晓世情,此时也是有点感慨了。
他的肩膀和身上都落了不少的雪,但因为披着油衣,身上还穿着大『毛』衣服和棉袄,当然不惧这一点风寒,事实上,雪中等候故人归来,这是一桩雅事,也是喜欢,那个世说新语上,一个东晋的名士世家子,就是冲风冒雪去访友,兴尽而去,过门又不入,兴尽而反,传为千古雅事。
不过惟功可以肯定,那厮肯定是有酒有肉有干净棉鞋,不然的话,恐怕也就真的雅不起来。
同样也是一身大『毛』衣服的赵士桢也是十分感慨,袖手说道:“其实城中有慈幼局,养济院,漏泽园,如果吏治清明的话,其实不该如此的。”
在众人眼前,不仅是城外的贫民十分凄惨的冒雪而出,城中也到处是躲避风雨的穷人,沿途所见,到处都是,可想而知,在明天早晨,会有多少冻死的贫民,实在难以想象。
“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以前这样的大风雪,城中最少冻死千人以上,现在最多只有百人。”王乐亭和王国峰,还有陶希忠等人,包括顺字行所有的伙计,谁没有经历过这些?他们都是一脸的无所谓,王乐亭直言道:“这五六年来,因为有张先生当家,京城贫民已经越来越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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