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许非自然醒来,恍惚了一会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他坐起身,瞄了眼墙角的老座钟,六点五十。
昨天晚上又做梦了,不过比之前好一些,正在慢慢适应睡眠环境。
炉子里的火早熄了,他从被子里翻出秋衣秋裤,带着焐热的劲儿赶紧穿上,而且秋裤一定要塞在袜子里。
刷的拉开窗帘,外头天还没亮,光秃秃的石榴伴着空荡荡的院子,看久了倒也有种萧冷残缺之美。
蹬着棉鞋出门,打了盆水,刷牙洗脸,冰凉的水往脸上一冲,汗毛舒张,激灵灵窜遍全身,倦意顿消。
末了又拐到厨房,电饭锅烧水煮面,打个鸡蛋,撒上葱花,滴几滴芝麻香油,便是一碗香喷喷的葱花鸡蛋面。
许老师孤零零的坐在饭厅,动作缓慢且忧伤,像极了一位空巢老人。
“应该养条狗,再养只猫,不然迟早抑郁。”
待吃完面,天光也透出夜幕,左邻右舍逐渐响动,炊烟升起,开启了京城的例常冬日。
八点前,他推着自行车出门,又往院里望望,“真冷清啊!”
咣啷!
大锁头锁上,街坊也出了来,“上班去?”
“嗯,您老早啊!”
“不早了,五点就醒了,又睡个回笼觉,迷迷瞪瞪的。”
“瞧您可不迷瞪,身体棒着呢,回见啊!”
许非跨上车,骑在狭窄的百花胡同,碎砖墙沤了一夜寒霜,似长了一层薄薄的白毛。太阳偏在东面,没有半点热度,也白剌剌的冷。
谁能想到呢?
居然还有机会骑着自行车,在八十年代的京城里上班?
他过新街口往西,再往北一折出二环,仿佛跨过了什么界限,远远的能看着菜地和庄稼地。
先到电视台附近的一家印刷店,刚开门,老板在门口抻着懒腰。
“哟,这么早啊,来拿名片的吧?”
“印好了么?”
“瞧您说的,我们就吃这碗饭,肯定不能耽误事。”
老板进屋取了两盒名片,许非打开一瞧,单面白底,样式简单,中间印着京城电视艺术中心,许非。
下面隔道红线,是一串地址和座机号。
现在是名片生意最好的几年,手工印刷,利润极大。单面单色要15块钱一盒,一盒100张。如果要加颜色,加一种就多5块钱;如果企业印logo,就得用烫金版,一个logo再多5块。
加来加去,最贵的一盒能卖到100多块钱。
当今国人印名片,字越多越好,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往上加,有的一百多字,跟写文章似的。
许非揣着自己的名片心情愉悦,此乃生存根本,之前不敢随便浪,就因为少了这项名头。
他到了电视台,先去领报纸,往各屋分发,道:“赵哥早!”
“冯哥早!”
“诶!”
“……”
赵宝钢和冯裤子挠挠头,对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浑身不得劲,忒装蒜!又见他主动拎着暖壶去打水,与昨日无异,遂轻松了些。
生瓜蛋子挺懂事,还成。
仨人拾掇完毕,也到了八点半。
“李老师早!”
“张老师早!”
“毕老师早!”
被叫到的都一愣,同觉别扭。负责技术科的毕建君点点头,屁股刚沾椅子,就见桌上摆着一份最新报纸,再一摸杯子,温热热的沏了茶。
“……”
他瞄了许非一眼,见那年轻人也坐下来,拿着报纸在看。遂转回来,忙自己的事,主要是想项目。
这年头很少有人原创剧本,吃力不讨好,还容易犯忌讳。小说改编方便,内容知根知底,起码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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