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遭,许非不敢在大街上立牌子了,而是拜托团里同事,帮忙留意集邮同好。
没过多久,还真有人联系,说有整版的鸡票和狗票。每版八十枚,每枚八分钱,双方谈定,以七块钱转让。
在后世,鸡票单枚二百多块,狗票五十块,都不值钱,就是凑个齐整。而最想要的猴票,却一直没消息。
如此过了几日,两封信分别送到了曲艺团和话剧团,正是《红楼梦》剧组的回复。
“许非同志:
您的来信我们已收到,请您到首都华侨大厦714会面,食宿自理,如未入选,路费不予报销。”
短短一句话,激起了不小的喧嚣。
拍电视剧啊,还是四大名著,说小了给单位争光,说大了给祖上涨脸。
一时间,乌央央的声音包围着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团里家里都表示绝对支持,要假给假,要钱,呃,再商量商量……
五月中,阳光和煦。
在一户人家门口,上演着一出不太走心的生离死别。陈父陈母千叮万嘱,许非百般保证,他的那位发小——陈小旭,不断翻着白眼。
墨迹了半天,他才背着一个大大的军绿色书包,带着不情不愿的姑娘到了公交车站。人家想自己去的,可爹娘不同意,只能跟这个讨厌的家伙同行。
俩人等了近半小时,方看见一辆红白相间,车头宛如火车头般的有轨电车,顺着长长的轨道滑了过来。
还别嫌弃,八十年初全国只有26个城市拥有更高级的无轨电车。
许非瞅着那破车跟拖拉机一样,咣啷咣啷的停在跟前,车门一开,身穿制服的售票员阿姨先出来喊:“终点火车站,终点火车站!大家都别挤,排队上车,排队上车!”
她刚往边上一让,这货蹭的就窜上车,顺手塞过去一毛钱。
他把着横杆,占住一个地方,又将行李堆在另一个位置上,用身体挡住人群,“坐!”
“……”
陈小旭瞄了一眼,头回发现还挺靠谱的。
车里空间不大,不是一个个单独座位,而是像长板凳一样,左右各有一排。一路无话,当许非觉得自己的鸡蛋黄快被晃出来时,又听咣啷咣啷声响,总算到了火车站。
实实在在的绿皮车,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体味交缠的煎熬味道。下午的票,每张十二块八,要坐十几个小时,在火车上捱一宿,刚好第二天白天到。
俩人座位靠窗,对面儿,都拾掇好之后,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这年头出趟门太不容易了!
没过多久,乘客陆续坐满,车厢内迅速闷热起来。
陈小旭用手扇了扇,没有聊天的意思,自顾自翻出一本《简爱》。许非左顾右盼了一会,忽道:“哎,你对象没送你呢?”
“他准备考试了。”
“考戏剧学院么?”
“你怎么知道?”
“话剧团的人还能考哪儿去,他想考北电还是中戏?”
“不太清楚,反正想都试一下。”
“诶,这个我懂啊!”
许非来劲了,巴巴道:“国内有三大艺校北电、中戏和上戏,现在差距不大,但以后就不一样了。上戏不尴不尬,排名垫底,北电、中戏成为两大山脉。尤其是中戏,再过十几年,就会有个姓褚的家伙报考培训班,嗬,那人可厉害了,桃李满天下我跟你讲!”
“你这人没正经,不跟你说了。”
陈小旭起初听的很认真,后来就乱七八糟,低下头继续看书。看归看,心思也没在书本上,而是飘到了告知她准备考学的男朋友身上。
没错,她有个男朋友,就是《大宅门》里的白二爷。
据不知真假的坊间传闻,俩人同在话剧团,白二爷也算英俊潇洒,单身一枚。当时团里很多人都在处对象,唯独他没有,领导觉得奇怪就问了一嘴。
此人道,“我喜欢的人还没长大。”
哎哟,当时就把姑娘感动了!
要知道,她从小是学跳舞的,一招倒踢紫金冠玩得贼溜。初中毕业后本想进芭蕾舞团,政审没过才进了杂技团,后来又转到话剧团,那年才十四岁。
白二爷比她大十岁,跟个十四岁的孩子表白心意……汝听,此为人言乎?!!
不过少女情怀嘛,总是单纯美好的,她正为可能到来的分别而伤感着,怎奈耳边总有一只苍蝇在叨逼叨叨逼叨。
“既然叫咱们过去,首先模样这关肯定过了,到了老师肯定问问题,什么扒灰啊,小叔子啊,刘姥姥初试云雨情啊,到时候别紧张沉住气,差不多就能过……”
陈小旭不想理,可又忍不住,道:“我看过红楼梦的!”
“看和理解不一样,你得深刻准备。”
“理解?全国这么多专家都不敢说理解红楼梦,你敢说自己理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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