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老天爷立刻变脸,连续的高温让修筑河堤的数万老百姓吃尽了苦头,雨天盼晴,久睛则盼雨,就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中,决堤的河岸渐渐地合拢了。
侯云策光着膀子,挑着一筐泥土上了河堤。他身体虽然强健,可是很少做这种体力活,挑着担子远不如普通百姓来得自在,他认认真真的干活,浑身是汗水,大颗大颗的汗滴顺着结实的后背不断地往下流着。
这已是他在河堤上的第三天。
此次黄河澶州段决堤,主要原因是持续暴雨迅速提高了水位,正好冲跨了澶州段河堤,等到大水退去后,人们这才发现,造成巨大伤亡的河水,不过是从一道并不十分宽阔的缺口涌出来的。
望着这一道缺口,人们都是扼腕长叹:
如果在春天筑坝之时,再多加几块石头,多打几个桩,这个堤坝也许就能抗住猛涨的河水;
如果当时有人在河堤上巡视,能够及时发现河堤的细小变化,及时加固,这个堤坝也许能够抗住汹涌的河水;
如果在洪水暴发之时,能有人及时报警,澶州衙门不占据南门,或许就有更多的人能够逃出澶州城;
正是由于有这么多的“如果”,让侯云策更觉得王德成和郑有林可恨,两人的渎职行为使十数万澶洲百姓遭受了灭顶之灾。
录事参军肖青没有受到牵连,此时他是澶州衙门的最高长官,负责组织澶州百姓抗灾自救。
侯云策上了河堤,肖青自然也不能落后。他也是大汗淋漓,看到侯相又上了河堤,就急步上前,恭敬地道:“侯相,大堤基本补上来,石碑也运上来了,大家等着您给石碑添上第一锹土。”
侯云策仰着脖子,猛喝一口水,挥了挥手,道:“走吧。”
看着侯云策站在河堤的高处,把第一锹土盖向了无字石碑,录事参军肖青眼中不知不觉地涌上了泪水。他望着结实精悍的侯云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肖青身后身旁的衙吏们也跟着跪了下来,沿着河堤分布的数万百姓陆续地跪向河堤最高处的石碑。数万百姓黑压压地跪成一片,河岸只听见了河水拍岸声。
侯云策提着铁锹站在河堤最高处。当数万人皆跪下之后,侯云策这才把铁锹丢在了一边,走到无字石碑正面,跪下,郑重地行过大礼。侯云策起身以后,对着肖青道:“这河堤还需要整治,大家起来吧。”
也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青天”的大喊,很快。数万百姓四处都响起了“青天”、“侯青天”“长命百岁”“大富大贵”的喊声,这些喊声被江风一吹,远远地随着江面向着下游飘去。
侯云策在江边随着百姓们劳动,颇有作秀之意。可是数万老百姓面对着石碑跪下,这一场景深深震憾了侯云策,在这世界,除了官场的勾心斗角、相到欺诈,还是有热血和真情,只要良心未全部抿灭,也能够体会到这种感情。
下了河堤,侯云策就如英雄一般从人群中走过。当河岸和人群终于远去之时,侯云策这才平静下来。
侯云策暗自道:“河道决堤,澶州地方官员渎职一罪是逃不掉的,自己从大梁而来,带来了救灾粮食,清理了城内尸体,组织百姓修缮了河堤,这三件事。本质上不过是朝廷替地方衙门处理后事而已。而老百姓却把自己当成了救苦救命的大青天。”
在澶州城,经历了一场大灾,人们都从内心深处盼望着一个清官的出现,结果,侯云策及时的出现了,而且他做了百姓最盼望的事情,于是,侯云策顺理成章也就成了一位青天大老爷。
侯云策没有想到,他的“青天大老爷”的名声传播速度之快,就如黄河之水一样,很快就遍及了大江南北,传言所到之处,人们提起侯云策,均不由自主地露出敬仰之情。
囚车押着王德成和郑有林回到大梁之时,时间已到了九月,中书门下早已收到了此次澶州灾情的详细报告,大梁天牢里,已为王德成和郑有林留下了合适的位置。
到了大梁城,侯云策反而变得超然了,澶州渎职案就是一条线,线后必然牵着许多或粗或细的手臂,因此,他告辞了众官,带着帐册和口供,安安静静地带着亲卫们回到了府上。
刚刚拐到南城区,就看到十几骑从自己府上出来。这十几骑全是精选健马,骑手们是精一色纸甲,精神抖擞,极为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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