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nt><h1>第178章结盟</h1>
军士们拿来一个大大的土碗,在里面倒上浑浊老酒。
侯云策刺破手指,让鲜血滴滴答答地流进碗里。
达布依葫芦化瓢刺穿了自己的手指。他没有想到黑雕军小刀如此锋利,随意一划,就把手指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一涌而出。
侯云策的鲜血是滴进碗中,达布的鲜血则是成一根线流进碗中。
侯云策举起酒碗,大义凛然地道:“喝了这碗酒,侯云策就和达布是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如有违约,天打五雷轰。”说完,仰头喝了一大口老酒,因为喝得急了,差点呛了出来,急忙假意咳嗽,这才没有在严肃的“歃血之盟”仪式中丢丑。
浑末部大蕃人是新兴部族,在数十年前是由历经磨难的大蕃军士、逃跑的大蕃奴隶自发在甘、凉等州聚居成族的。达布接过酒碗,心情激动,这碗酒喝下去以后,居住在松藩的浑末大蕃人就算是靠上了一株大树,至少在近期内获得了暂时安全。
达布大声用大蕃语道:“侯云策和达布是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如有违约,天打五雷轰、万箭穿心、下阿鼻地狱。”
侯云策和达布在酒桌上结盟,钱向南就如隐身人一样,安静地坐在一边,一会打量达布,一会观察侯云策。两人都是聪明才智之士,一碗浊酒,一个盟誓,侯云策稳住了一个悍勇族群,而达布则找到了一个强盛大树。至以后的事,肯定会随着实力变化而发生变化,一杯盟酒,在实力面前算不得什么。
达布走后,侯云策也不想说话,倒了一碗老酒,就着几块干肉,慢慢嚼着。
联军打下同心城后,向西北进军的大军已经打开,若集中力量打下西会州、靖远,兰州就处在联军兵锋之下。
目前西北无强敌,大蕃帝国四分五裂,回骨汗国也不复当初强盛,党项人崛起势头因联军到来而受到严重挫折,此时,联军兵锋强劲,正是收复大武西北四镇的最佳时机。
但是,大林朝最强大的敌人是北面大契丹国,由于有契丹国存在,大林国策就是“先南后北”,至于向西部发展,根本不在议事日程之上。
侯云策不过是一个边关节度使,他的所有行动必须符合国策。林荣交给侯云策的任务是稳定西部,而不是开疆扩土,收复同心城、固原城是联军抵抗党项人侵略而顺势采取的攻击行动,得到过皇帝授权。而攻打兰州这种涉及国策的大动作,必定过不了林荣这一关。
还有一个更深层次隐忧,若侯云策在西北扩张过快,必定会陷于树大招风的境地。大武以来,各节镇挟兵自重,中原政权在其眼中仅仅是洛州刺史而已,大林朝太祖本身就是拥兵自重的将领,篡侯称帝,看似偶然,实质上是其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后水到渠成之事。
林荣亲眼看到自己父亲称帝的全过程,对掌握重兵的将领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林荣称帝后的一系列重要政策,很多是围绕着增强中央实力、削弱节镇势力开展。为了节制边镇,他将殿前司禁军、侍卫司禁军留在大梁,禁军数目庞大、装备精良,远非一般节镇所能相比。
当前是经营西北、收复失地的大好时机,侯云策却不得不服从于大局,命令联军停止对西北攻击。西北各民族混居在一起,形势异常复杂,战机稍纵即逝。若错过了这个群雄皆弱的好时机,三年过后,也不知会有哪一个马背胡族异军突起。
想到这一点,侯大利深觉遗憾。他默默地喝了一口酒,痛切地感到了受制于人、被捆住手脚滋味。
在侯云策南下中原之时,满心想要复国。到了中原,看到朝政还算清明,社会也稳定,生产渐渐恢复,复国之念便深埋于内心深处。侯云策本身也很矛盾,并没有完全放弃复国之念,也在暗自作准备。但是,他清醒地认识到只要林荣在位,复国行动不可能展开,否则将为中原带来大灾。
钱向南原本以为侯云策请达布来喝酒只是为了五十名大蕃人,谁知侯云策却来了一招歃血之盟,至少在短期内安定了松藩、若尔盖,获得了一个较为稳固的盟友。不过,侯云策强调达布要听从他本人的命令,而不是听从大林朝的命令,这就颇值得玩味。
钱向南见侯云策满腹心事的喝酒,一点没有歃血为盟应有的兴奋,便默默地陪侯云策喝酒。
良久,侯云策才道:“这五十名大蕃人都有汉家血脉,来到同心城后要好好调教,甘、沙十一州本是大武旧地,现在被胡人所占,我们迟早都要从这些胡人手中夺回这些土地。战争终究难以避免,所以,我们要趁这两、三年时间,细致地经营从兰州到沙州这一广大区域,至于西域龟兹、于阗、焉耆、疏勒四镇,也要慢慢开始留意。”
钱向南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了数圈,道:“云帅放心,有了这数十名浑末人,军情营还不能在甘、沙十一州立足,我也只有回家抱小孩了。”
“松藩、卓尼现在成为浑末部新的聚居区,浑末人千里迢迢不畏艰险纷纷南下,就凭这股凝聚力,我们也不要小视浑末人,你能否想办法安排军情营的人混到浑末人内部去。”
钱向南用手扶了扶下巴上的短须,想了一会,道:“军情营在甘、沙一带有一些的商队,可以让他们物色合适的人选。”
“粟特商队在这一带很有势力,特别是那个罗灵,是个化和对外交流的中心。虽说大林朝建都大梁城,京兆府地位不断地下降,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京兆府仍然凭借着千年古都优势,吸引着八方商人和宾客。
侯云策派出的幕僚原本是嵩山书院的教师,叫沈怀镜。沈怀镜来到凤州后,渐渐在嵩山书院里露出头脚。侯云策手中实在缺人才,见沈怀镜有文化而办事灵活,是可造之材,便让沈怀镜当了自己的幕僚。
钦差是个文化人。由沈怀镜这种文化人应付,倒是最合适不过。
沈怀镜是在郑州投奔到嵩山书院,其家境一般,考中秀才之后,便屡试屡败,再也没有进步。当日嵩山书院招贤,沈怀镜见待遇颇丰,便想一边教书一边继续苦读,谁知道进了嵩山书院不久,书院就搬到凤州。沈怀镜舍不得书院高薪,还是跟了过来,随后他被选到凤州侯,成为黑雕军中少有的非军队出身的幕僚。
随着地位提高,沈怀镜眼界也开阔起来。他见到郭炯、何五郎等人都没有功名,却凭着战功当上了将军,知道跟着侯云策是做官的一条捷径,便淡了考取功名念头,一心一意跟在侯云策身边做事。
钦差大人官虽不大。却是陛下的化身,往往还兼任体察各地民情政情的任务,因此,地方官高规格隆重地款待了钦差大人凌实。
沈怀镜在京兆府里住了数天,钦差大人凌实一行才到达京兆府。
钦差大人凌实三十二、三岁,进士出身,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五品官,手下管着三五个人,在皇亲国威聚集、大官们如云的京师,他每天都要看着长官脸色过日子,日子虽说过得去,但要说到花天酒地、耀武扬威,却还不如一个大县县令。
在京城中,凡是钦差均是一个肥厚差事,酒肉美色自不必说,还有一笔可观钱财。这是官场暗规距,是大小官员都知道却都不说破的事情。凌实当过一回钦差,赏过其中妙处,这一次使了些银两,又被派到西北传达圣旨,并暗察西北战事和民情。
凌实很懂得当钦差的窍门,一路上慢慢走,每到一地,总要休息数天,尝尽各地美味,看尽祖国壮丽山河,玩尽风味不同的女子。在十月底,总算来到大武帝都长安,帝都长安果然是不同凡响,京兆府各路官员都争相宴请钦差大人,花红酒绿之下,让钦差大人享尽了做男子的尊贵和快乐。
沈怀镜怀揣重金找机会接近凌实。
凌实住在一个幽静大院中,这是永兴军节度使王彦超专门用来招待过往贵客所用,沈怀镜是用黑雕军幕僚的身份去见钦差大人。
第一次求见,沈怀镜用一个大红包把门房变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这位门房并不是真正的门房,而是凌实长随。在大梁城的时候,凌实不过是平常朝官,没有多少油水,长随更没有多少搞头。这位长随久居大梁,深悟当长随的要点,出了大梁后,放下身架,自高奋勇地为凌实当起门房,美其名日为了主人的健康安全,要挡住地方上的闲杂人等。
凌实是明白人,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长随自幼跟随自己,也算忠心耿耿的份上,就让其自坠身份去当门房,沾光发一点小财。
这位长随颇有职业道德,受了沈怀镜大红包后,投挑报李,把主人行踪完完本本告诉了沈怀镜。
第三天晚上,凌实喝花酒喝到了三更,第二天上午还没有醒来,长随挡了几个官员的架,并通知守在门外沈怀镜的下属。
沈怀镜接到消息后,立刻穿戴整齐,直奔钦差大人大院,沈怀镜一到大院,很懂规距地又送上一个红包,长随热情地把沈怀镜领进会客小厅,让他在这里等凌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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