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争夺生存之地的关键之战,师高金见房当白歌有些丧气,安慰道:“两场小规模的战斗不能代表双方实力,决定胜负的大战还没有开始。”
房当支金左臂受了伤,血流如注,滴在地上,很快就凝结成暗红色一大块。房当支金挺起胸脯,努力保持尊严。
房当白歌没有过多责怪房当支金,见其血流不止,道:“下去包扎伤口吧,好好回想黑雕军是如何打仗的,有什么弱点?”
帐中之人全部退出去之后,房当白歌脸色肃然地对师高金道:“我们要让延州军和鄜州军南下,甚至让灵州军也南下,我们就必须要把大林军打痛,现在泾州附近几个节镇军队都朝泾州集中,来得最快的是凤翔军和黑雕军。暂时不管黑雕军,原计划不变,我们还是伏击凤翔军。”
没有了外人,和气文雅的师高金目光变得凌历起来,他翻来覆去抚摸淡黄色玉佩,半响,才道:“我们的实力还不足与大林抗衡,要想夺取灵州必须出其不意,节度使的声东击西之计,符合我们房当族的实力,就得这样坚决打下去。”
党项拓跋部首领拓跋思恭在大武朝时被封为定难节度使,从那以来,拓跋部牢牢控制了银、夏、绥、宥四州,现在拓跋部首领李彝殷名义上仍是定难节度使,实际上是以夏州为中心的地方政权。清水河畔的党项房当族实力增强后,房当明自封为靖远节度使,其最大梦想是夺取灵州、延州、庆州这一片肥沃土地,建立类似拓跋部的地方政权。
师高金又道:“从这两次小规模的战斗来看,我们似乎低估了大林军战斗力。新近崛起的黑雕军对我们威胁极大,我们要趁黑雕军未到之前,各个击破。”
房当白歌在帐中不停走动,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再抽四千人,紧急前往小仓关,在小仓关歼灭风翔军。”
听到这个决定,师高金有些吃惊,道:“我们这一路人马总共才两万多,吴留关留有三千人,又抽调了一万人去伏击凤翔军,现在我们手中掌握的人马实际上只有七千人,和乔家堡的颁州军人数差不多,若再抽走四千人,泾州兵力就太少了。这次在乔家堡吃了亏,主要原因还是兵力不足,为敌所趁。”
房当白歌神情很坚毅,道:“泾州西南有黑雕军、颁州以东有永兴军和同州军,北面有延州军,都在朝泾州集中。但是,他们到达乔家堡都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对于我们非常珍贵。我们只有集中兵力歼灭凤翔军,斩断大林军一根手指,让他捏不成拳头,才有取胜可能。这一仗打胜了,房当族也就有了百年基业。”
房当白歌向着西方伸出双手,祈求道:“清水神永远都会保佑我们房当族!”
师高金被房当白歌说服了,道:“白歌的意见是对的,我们必须主动进攻,消灭一两路大林军,把西北大林军全部吸引到泾州,才能为节度使夺取灵州创造条件。”他十分豪气在桌子上擂了一拳,道:“大仓关是取胜关键。白歌要亲自指挥,打好这一仗。我带三千党项男儿,和颁州军周旋到底。”
师高金在房当白歌帐前虽然只是一个谋士身份,但是他是党项颇超族前首领的儿子,前首领被杀后,他就来到房当族,改名师高金。房当白歌知道师高金在颇超族还有很多潜在的支持者,也没有把他当作一般谋士,从来都是以平等姿态和他议事。
而师高金经过挫折后,走南闯北,算得上见多识广,为了报答房当族的收留之恩,尽心尽力为房当族出谋划策。
房当白歌听了此语,脸露喜色,道:“兄弟坐镇泾州,那最好不过,只是赶到泾州的大林军越来越多,三千人马实在有些少。只要能在泾州拖住大林军,我击破凤翔军以后,立刻回师泾州。”
师高金道:“从前一段时间看,颁州军主帅是老成持重之人,他摸不准我军虚实,不会轻易涉险。”
房当白歌对着帐外喊道:“拿酒来。”
房当白歌和师高金连碰三碗之后,房当白歌把碗往地上一摔,道:“时间紧迫,我马上带领人马赶去大仓关,元高部和仁多部留给你。”
师高金脸色微微发红,看着房当白歌从帐中离开,坐了一会,猛起身,朝营帐走去。
党项军在黑夜中紧急调动,悄悄出营的党项军用布条包住马蹄,牵战马,向小仓关方向前进。缓慢走了五六里后,党项军才全部上马,向西南方向飞奔。
就在党项军偷偷出营之时,乔家堡颁州军牙将光紫驼帐中酒香四溢。光紫驼为人豪爽,代表节度使宴请黑雕军前锋。他作为主人,和黑雕军狮营的指挥使铁川源和队正武家强、刘黑狗等人轮番碰杯。
黑雕军前锋营的表现非常惊艳,颁州军有目共睹。军中之人最重英雄和实力,进入乔家堡的黑雕军受到颁州军热情接待。李晖也着实喜欢朝气蓬勃的黑雕军铁川源,在他身上,似乎也找到一丝自已年轻时的影子。
铁川源的官职和节度使相比实在小得可怜,李晖大大夸奖了铁川源一番,却没有参加欢迎黑雕军的宴会,而是让牙将光紫驼和观察判官邢培盛全权代表。
黑雕军狮营队正周青另有任务,没有参加宴会。他带着五个狮营侦骑,隐藏在黑暗中,观察党项军军营的动静。前几天,党项军每天都要到乔家堡前挑战,周青敏税地注意到党项军人数一直在减少。黑雕军狮营根据周青的观察,推测出党项军出兵规律,在乔家堡狮营成功地突袭了党项军。
“党项军人数如此多,为什么到乔家堡挑战的人马并不多,这是什么原因?”周青头脑里总是盘旋着这个问题,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无心参加宴会,带着五名狮营军士,从乔家堡寨墙上滑了出去,潜入到党项军军营附近的小山坡上,趴在草丛里,从高处观察党项人的动静。
周青潜伏经验十分丰富,藏身的位置、观察的视野都很好。党项军搜索小队数次从他们身边走过,一名党项军士还用腰刀往周青藏身地捅了一下,没有发现他们。周青忍受山野小虫侵袭,死死盯住党项军营。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半夜时分,一队队党项军无声无息地从军营出发,向着西南方向奔去。党项军从军营的侧门向外走,侧门不宽,可以并排走四个牵马的军士,周青粗粗数了一下,侧门走出了约有一千排左右的军士。
天色朦朦亮的时候,周青趴在观察点上仔细查看了党项军营的情况。党项军的帐篷一点没有少,这就让周青更加警惕,趁着天色没有大亮的时机,迅速回到了乔家堡,向铁川源报告了党项军半夜的异常调动。
铁川源意识到这个情报的重要性,马上带着周青向颁州军报告了此事。
李晖看了看地图,对邢培盛道:“乔家堡西南方向是凤翔府,稍远一点的是凤州,朝西是秦州。党项军突然分兵,实力就要被削弱,况且,四千人去进攻凤翔军,绝对占不了便宜,党项军如此用兵毫无道理啊。”
李晖又问周青:“党项军是否有四千人,是否是西南方向?”
周青很自信地道:“我看得很清楚,党项军从侧门出来的,每列四到三人,走了约一千列左右,肯定有四千人。至于方向,沿西南方向侦察一下就清楚了,这么多马,沿途总会留下马粪。”
李晖赞道:“周队正倒是细心得很。”
正在这时,一名军士从外面跑了过来,报告道:“党项军有来了。”
李晖、邢培盛、铁川源、周青等人全部出营帐上了寨墙。
这一次前来表演的党项军比昨天明显增加,有近两千人,他们就如平常一样在堡垒前活动,只是不敢靠近乔家堡寨墙。
李晖看着在堡前纵横驰骋的党项骑兵,很有些犹豫,这一段时间,他也注意到在堡前挑衅的党项骑兵人数在持续减少,昨夜,又有四千人离开了军营。
“党项人到底要做什么?”李晖反复琢磨这个问题。
经过昨天的战事,观察判官邢培盛觉得党项骑兵的战斗力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两百名黑雕军能在自己眼皮下干净利落消灭三百党项军,颁州军就算战斗力比不上黑雕军,也应该差不了太多,以此推断,在人数相等的情况下,颁州军和党项军交手,谁胜谁负还真说不清楚。
有了这个想法,邢培盛看着两千党项军在堡外活动,禁不住有些手痒,对李晖建议道:“昨天黑雕军和党项军战了一场,我看党项骑兵也不过如此,不若让颁州军出堡,将这股党项军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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