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定州城逃脱的军士和百姓被带到侯云策马前。他们经历了一场屠杀,都吓得魂飞魄散,喝了黑雕军递上来的烈火酒以后,才能说话。
“定州全军战没。”
“刺史被绑在柱子上烧了,烧成黑炭,太惨了。”
“粮仓被打开,能带走的全部被带走。带不完的,被杂种们烧掉了。”
“契丹人将城内的马车、牛车全部拉走。”
“契丹人在城内杀人,不分老幼,年轻女子大多投井了。他们还抢了不少女人。”
定州军民的血泪控诉让所有黑雕骑手们都血脉贲张,目光望向侯云策,等等他下令,就向契丹军杀去。
侯云策眼睛直直地望着定州城内满天大火,想起了自己逃离皇城时的大火。他一直不敢想母后被烧死在皇城的惨景,每次想到这件事,总是尽量绕开,不去想。
今天定州烧起的大火,犀利地刺破了他给自己设定的障碍,五脏如被焚,比撕心裂肺更加让人疼痛。
初到中原之时,侯云策隐隐有一种过客心态,有隐隐的疏离感,没有将中原人当成自己的族人。他想的更多的是复国,至于中原百姓的生死距离他很遥远。随着与郭行简、郭烔、何五郎、李云、春兰、秋菊等诸人交往越来越多,他渐渐地认同自己就是中原人。
定州这一把大火,更是让他将中原人和契丹等胡族作了一个分割。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从火中飞出,扑进侯云策的脑海中。这场火,第一次让侯云策感受到了自己是中原人,与定州人、沧州人流着同样的血脉。而契丹则是异族,要想让异族成为中原人,要么是消灭,要么是征服。
侯云策面对跟随自己奔波百里的军士,吼道:“契丹人带着我们的粮食,抢了我们的女人,他们想要回到老窝,我们追上去,咬住他们,撕他们的血肉,你们敢不敢?”
骑手们皆消瘦,脸上尽显疲色。听到主将发出的吼声,他们脸上肌肉绷紧,跟着吼道:“我们敢。”
骑手们往水囊里补充了水源以后,又煮了一顿热食,这才朝着契丹黑子军撤退方向追去。
黑子军足有三千人,就算在定州有伤亡,其军力还是远超侯云策所率数十骑军。侯云策并不莽撞,准备采取马贼战法:不与契丹人正面作战,利用骑军行动快速的优点,咬一口就走。
侯云策最初出发追击之时,充满怒火,当远远地看到尾部的契丹军时,彻底冷静下来。他在前往定州时吃过车厢阵的亏,吃一堑,长一智,骑兵们不能再吃车厢阵的亏。
四十多骑在定州境内没有攻击契丹人,而是从小道往前穿插。从定州到契丹境内有一座布满峡谷的山地,若是侯云策兵力足够,可在山地设伏,将契丹人留在定州。如今他只有不足五十骑手,实在没有办法伏击数千人的大队伍。
侯云策率军一路急奔,抢先穿过峡谷,来到一马平川的草地。到了平地,精骑对阵契丹人的车队就可以不受地形限制,攻击得手之后便可远循,攻击,远循,攻击,远循,一口一口撕下契丹人的血肉。
此战法说起来简单,可是一般中原将领绝对使不出来。侯云策是大有胡气的中原军将,深通骑军作战之道,又熟悉草地环境,这才能够使用这等马贼之技。
攻破定州,带大批粮食和财物回家,这让契丹军人们心情好了起来,一路上唱起歌来,全无在沧州城下的紧张。
“马贼,前面有马贼。”
最前面的契丹军士看到了一彪人马出现在前面,站起身来,仔细观望。出现马贼,他们并不慌张,还聚在一起嘲笑马贼没眼力。
这一彪人马冲到近前,契丹军看清楚来骑装束和旗帜,这才真正紧张起来,大吼:“是黑雕军,黑雕军。”
中原军队一般习惯于守在城内,很少出现在契丹境内,更不敢主动在契丹境内野战。因此,契丹军进入自家地盘后,心情放松,压根没有迎战准备。等到他们取出弓箭时,这一彪人马已经冲到近前,箭如雨,撕破契丹人的皮衣,钻进肉里,射出一蓬蓬血水。
射完箭后,黑雕骑军冲到契丹军前,长枪乱刺。
这一仗来得突然,黑雕军打得极为果断和勇敢,转眼之间,最前面一个契丹百人队就伤亡殆尽。
黑子契丹军以百人为队,运粮之时,百人队配有五辆车,车上全是抢来的财物和粮食。黑雕军骑军打垮一个百人队以后,下马先取契丹军随身水囊,后补充箭枝,再拿粮食。遇到未死契丹军人,就补上一刀。
百人队后面约有数百步就是另一个百人队,当第一个百人队遇袭之后,契丹军士在百人长的指挥下,朝黑雕军逼了过去。
黑雕军非常从容地上马,脱离了与契丹军的接触,没有与第二个百队硬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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