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壮年男子,不可以使用牛马等牧畜之力,大约是可以在榆关外近水地方开二十亩地,这已经是到人力极限,毕竟偷偷出关,最多带把镰刀,带柄锄头,没有太多工具和畜力相助,二十亩左右就是极限了。
就算是开五亩,十亩,对百姓来说也是纯赚,因为不需要交分文赋税。哪怕一亩只收一石粮,十来亩地就是纯收入十来石粮,对普通百姓来说,最少是增加了一倍以上的纯收入,有这些偷偷开出来的土地,每个普通百姓的生活都好了很多,最少可以给孩子吃饱,给妻子在冬天时制一身暖和的棉袄,抵御严寒,这样已经足够了。
在听到榆关百姓这样说话的时候,李国瑞也只能沉默以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苛政猛于虎吗?朝廷,官府,赋税,这些东西对百姓来说意义是什么?如果没有天子和朝堂,人人自己耕作,自己收获,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而不相往来,是不是更加美好?
但李国瑞还是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若无朝廷,则仍然是上古之时,部落之间为争夺耕地,草场,牧群而厮杀不休,人类的历史就是部族的扩大史,殷商之时以人殉祭天,一杀便是数百上千乃至几千上万人,非我族类,则可以连妇人孩童也能虐杀,成立国家,行周礼,敬天悯人,这才是有华夏,有文明传承,立国之后,才可抵御异族进入华夏来肆意杀戮,才有道路,驿传,货物得以流通,信息人才可以交换,地方才能富强,才会有慈幼局,养济院,漏泽园。大魏在没有被东胡和海盗骚扰之前,也是国强民富,上下安乐,现在国家出了问题,便幻想着可以没有国家,这就是本末倒
置了。
李国瑞从榆关百姓的口中知道了很多细节,他知道再有半月左右就是辽西这里开春之时,那时候道路边和山坡上的柳树会抽出绿叶,在看到绿色的时候,就是辽西大地春暖花开之时。
但那时土地也会从坚硬变得泥泞不堪,从早晨到中午地面都是化冻的状态,残余的冰雪和热力使得地面变得稀烂,就算魏军临时修的运粮道路,虽然夯实过,也一样会处于较为泥泞的状态。
至于通往锦州的道路由于俱是山道,到时候更会湿滑难行。
要等月底时,天气晴朗的日子达到一定的天数,地面的水气被晒干了,也不复结冰,那时候才会恢复正常的状态。
李国瑞看过不少史书,知道在秦汉之时,这片狭窄的辽西走廊近海处还是不能行船,也不能行车的泥泞沼泽,榆关百姓所说的情形应该是事实。
李国瑞面露忧色,朝廷若有决断,就万万不可再拖延了,否则一旦等春暖化冰之时,二十多万大军,所需要的军需最少是十万民夫先期供给,由于山道难行,最少也得先动员几万人,用小鸡公车推出几万石粮往前方,以为大军先期的粮站。
“招讨使以为朝廷会如何决断?”和李国瑞同样服紫袍的岳峙走了出来,大军之中高官显贵极多,但够资格在军中穿紫袍的,现在惟有枢密副使的李国瑞和有太尉身份的岳峙两人,其余的观察使,转运使,观军容使等,还有管军大将也就是厢都指挥们,也都是一袭红袍而已。
“朝廷会允准的。”寒风扑面,李国瑞却是敏锐的在寒风中感觉到了一丝暖意,冬初之时,寒风扑面时,有一种后续不断,绵延不绝的寒气跟随,而到了春季,虽然辽西这里返春较晚,但寒风之中,还是有一种生机蕴藏,这种暖意很快使逐渐明显,直到天气回暖为止。
“若朝廷能再撑半年便好了。”岳峙面色刚毅,神色坦然而眼神中也是有明显的遗憾之色。岳峙不会为未来发生的大战而担忧,这是一个天生为战争而生的奇男子。尽管他不似李友德那样侵略如火,暴戾刚烈,但也是一个最为优秀的军人。
战争,哪怕是几十万人规模的战事,对岳峙这种在军中二十多年的军人来说也就是和吃饭饮水一样正常。哪怕是自己有战死之险,有身故之忧,纯粹的军人也不会在战前考虑太多自己,更多的则是从全局来考量得失,行军布阵,犹如国手布子,岳峙在战略上逊色于李国瑞,但其在战术上的长处则弥补了李国瑞的不足。
此前的囤粮顿兵,与敌相峙,缓缓推进蚕食,以两年时间筑城的设想和战略,便是岳峙与李国瑞两人合力完成。
这样的战略太耗国力,但稳扎稳打,几乎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岳峙喟然长叹,但旋即又振作起来,朝廷执意如此,定然也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他想了想,说道:“恐怕南方情形也不太稳……福建路流寇被歼灭大半,但还有相当的老营精锐和李开明一起跑到江西,朝廷有些担心也是真的。”
岳峙又略有不满的道:“秦王虽然是人杰,但也太不将北方大局放在心上。福建路虽有海盗和流寇之祸,但咱们这里的战事才关系到大魏的生死存亡,此时他提出福建减赋,实在是不顾大局,朝廷下诏对其进行斥责,我看也是理所应当。甚至朝廷急于求战,怕也是和此事有一些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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