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枯草很好找,这种草药,生命力极其旺盛,遍地疯长,山坡上,地头上,沟坎边,树林里,但凡是长草的地方,都有它。
几乎穷苦人家的家里都有那么一大垛的柴垛,只要需要,别说十车,就是一百车,也能找来。找这种草药,可比找盘龙参容易多了。
很快地,安一就带着人弄来了十大车。
因夏泽从夏家弄来的那二十斤盘龙参都给百姓们用了,一两未留,如今的北安城,可以说一两盘龙参都没有,天不绝在知道自己也染上了白疱瘟疫的那一刻想着德远是狗屁高僧,他算命不准,如今就是天要绝他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没娶妻,自然无儿无女,他将夏缘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看,穷尽毕生所学的医术,都教给了他,但他始终觉得这小丫头本来是一颗好苗子,但是被花颜那个坏丫头带坏了。若是她不跟着花颜东奔西跑那些年,一心跟着他学医术,如今也能学个十成了。
这半年来,她虽比以前跟着花颜时用功了些,但也就学了个七八成,只能说对比以前,稍有些长进,但还没学到精。他本来还能再盯着她打磨她些年,他的一生医术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要命绝了。
他有些惆怅地想着,活了一把年纪,除了医术外,其余的事儿,大多时候,他都是浑浑噩噩的。到了他这个岁数,本来该活够了,但他偏偏还真是舍不得死。
至少,他想做的事儿还没有做完,他还有惦记的事儿,一是他这个徒弟的医术没学精,二是花颜的魂咒,虽然他帮不上忙,但能尽几分力尽几分力总是好的。
人这一辈子,对得起谁对不起谁他以前从不想,倒如今,鬼门关前临门一脚,他觉得也该想想了。
他对不起的,也许就是对着曾经那个活泼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时,没能对于她的两次请求上门提亲时争取上一番,至少,那年一别,他再没见过她,她嫁给武威候时是不是心甘情愿,他与武威候婚后是不是和和美美,她怎么就无故猝死在了东宫太子云迟的面前,她这一生,可曾心底一直对他带着深深的怨。
他去九泉下不知可否能见到她,也许,她早已投胎去了。
她对得起的,也就是这一身医术了。但他最后悔年少张扬,把药方子给他师兄看了,导致如今他也因此丢了命。
活了一辈子,才知道,人不能太张扬。
他觉得自己脑子从没有这么清醒的时候,如今临死了,反而清醒了,耳目也清明得很,能清楚地听到远处传来的车马声,车轮滚滚声,以及行路匆匆却沉稳的脚步声。
其中两人的脚步声他最熟悉,是花颜和夏缘的。
这两个姑娘,从小到大,诚如花颜说,她是可着自己心意将夏缘培养的,不过她的坏,夏缘也只学了个五六,连七八也没学会,那姑娘就跟小猫似的,偶尔伸出一下小爪子,挠人也不疼,善良的很,往往对于花颜所作所为,不大赞同时,就绷着一张小脸,无可奈何到跳脚也没办法时,只能依着她,着实让人想欺负。
他想到这,忍不住冷哼一声,那兄妹俩都是一丘之貉,不愧是一母同胞。不过也幸好,夏缘这姑娘命好,落在了他们手里,他们自己欺负行,换做外人,那是说什么也不行的,一定要护着的。
如今,夏缘成了花家的少夫人,一生能看得见的安稳,他觉得甚好,唯一的不好,就是他估计没眼再看以后了。
他想的太多,脑子转的太快,以至于花颜和夏缘来到门前,叩了好半晌的门,喊了他半天,他也没听见,花颜以为他受不住完蛋了,心急之下,一掌震碎了门。
木板门“砰”地一声,发出巨大的响声,在夜里,如在院中打了个惊雷。
天不绝惊醒,立即看向门口。
花颜一脚迈进来,便看到乌漆嘛黑的屋子里,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坐在桌前,她立即又喊了一声,“天不绝?你死了吗?”
天不绝看清进来的人是花颜,腾地站连起来,挥手拦住她,怒道,“混账东西,说什么不讨喜的话呢?你盼着我死是不是?不是让人告诉你我染了瘟疫了,别过来找我吗?你进来做什么?别过来,赶紧出去!”
“师傅,你既然没大事儿,为何我们敲门你不应声?”夏缘说着,一手拿出火石,“啪”地擦出火,快走两步,来到桌前,点上了灯。
屋中亮了起来,花颜和夏缘这时看清了天不绝脸上长的白疱,显然刚染上瘟疫,看起来还没发作的厉害,还不十分吓人。
天不绝这时已退到了墙角,看着二人怒道,“我说了什么?你们耳鸣吗?听不到?赶紧出去!出去!你们也想死吗?”
花颜看着天不绝的模样,“扑哧”一下子乐了,慢悠悠地说,“死什么?谁想死了?你说你研究了一辈子医术,怎么就没想到离枯草能代替盘龙参呢?真是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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