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老兵二话不说,立刻抽出腰间的腰刀,架在闹的最凶的几个人脖子上,各人不信他们当真敢动手,略微挣扎了一下,老兵们手上用力,几个泼皮的脖子间就被划破了,几缕鲜血流了下来。
在场的流氓无赖当然没有吃过兵粮,不过平时好勇斗狠时,在场的人手上有人命的,也不在少数。
此时看这几个老兵的脸色,众人心里都是明白,只要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人再敢动弹一下,这刀就会用力一切,人头就会滚滚落地。
场中一时冷寂下来,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几个泼皮满头满脸的汗,他们此时已经不敢硬顶,不过,出声求饶以后就混不下去,所以尽管脖子间血还在流,居然还是没有人出声求饶。
薛琣狞笑一声,把那个虾米一般弯腰弓在地上的泼皮一把拎了起来,双目与之对视着,半天过后,那泼皮脸上汗水淋漓,眼睛也转向了一边。
“不错。”薛琣把这汉子扔麻包一样的往地下一扔,“砰”一声后,薛琣拍拍手道:“打这小子,倒不是他说错话。”
他话锋一转,声音更加冷厉起来:“不过,剜心算什么?老子随着曾帅从扬州渡江那晚,抓住刘泽清或是刘良佐的兵,全部用刀拉破肚子,把肠子拉出来,牵着走。什么时候死了,才丢开手。”
这话说出来,不但在场的泼皮无赖们一个个脸色发白,就是那几个只训练过没上过战场的新兵也受不得,好多人只觉得胃里翻滚,很想一口就吐出来。
就在众人强撑的时候,薛琣又道:“为甚么这么对他们?这些畜生拿住了逃走的妇女,强*奸不说,一样开膛破肚,有带着小孩的,就把人家孩儿挑在枪尖,这样的人,咱们这么对他们,还算是轻的。”
“哇……”终于有人受不得,张口狂吐了起来。
薛琣看了一眼,见是一个本地无赖,放下心来。脸上却是全无表情,只是淡淡的道:“揍他,是教他晓得,一会子可能就是打仗。兵凶战危,不是开玩笑耍子,你不剥人的皮,人就剥你,你不剜人的心,别人就将你开膛。大伙,懂了没有?”
“是,大人,懂了!”
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薛琣的用心,适才觉得薛琣蛮不讲理的,此时也是佩服的紧。
就是刚刚被一拳轰在地上的那个无赖,此时也是勉强站起身来,龇牙咧嘴的道:“大人放心,小人不是孬种,想要小人的命,先让小人赚几条人命再说,不然,打死也不上路。”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笑起来,场中原本那鬼域一般的气氛也松动了一些。
不过就在此时,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不少百姓吵吵嚷嚷的乱叫,间杂着一些人的惨叫与呼救声。
薛琣脸色一变,推开众人,大步登上这宅院边角上的望楼。一眼看去,满街都是公差与拿枪弄棒,手中还带着绳索的壮丁汉子,正在到处拿人。
在江阴城中四处做事,招募新人打听消息的,当然都是刚招募来的那些人在做。现在整个江阴城都动了起来,衙役们捕人都到了军部的门口,不管是肆无忌惮还是有心为之,薛琣知道,翻牌的时候就在眼前。
外头有变,院里的
刻把院里的武库打开,留在这里的都是些好手,刚刚t教训了一下,应该可以信任。
一年刀,十年枪,军中的枪战十分难练,军管司要训练的全部是新兵,所以武库中藏有的兵器也是以腰刀为主,几乎每个人都领了一口明军的制式腰刀,然后各持一面圆盾,初看起来,也还象个精兵的样子。
在曾志国决定用方阵之前,刀盾手的装备算是军中最好,在当时,枪阵难练,而且打造一口腰刀的钱财和人力可以做十支铁枪,所以普通的杂兵们持枪,精锐战兵和亲兵队才会配腰刀。
现在倒是反了过来,精锐战兵留在镇江大营里练习枪阵与长戟,倒是这些刚招募的无赖们,每人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江南用刀,多半还是当年戚少保仿制的倭刀,轻快锋锐,刀口薄而锐利,每柄刀,大约是三斤重左右,这些无赖用起来,也正是合用。
有了武器,还有一面盾牌,哪怕是新丁都会胆壮起来,况且这院子里十有**也都是地方上的狠角色,平时他们被官府和耆老士绅们压的喘不过气来,刚投靠了军部又有人打算来抄家,这些痞子脸上横肉跳动,眼神也极是暴烈,不需动员,就已经打算与这些衙役死嗑一回了。
就这么一会功夫,街面上已经乱的鸡飞狗走。自从军分部到了江阴,这些三班马快壮就一个个都成了没了主子的奴才。平常日子,不要说三班的班头,就是一个普通的在编衙役也是人上人,走在地方,哪怕是乡老也要给几分面子。每个衙差自己很少办公,上值交待了,喝茶聊天赌钱喝酒,地方有事了,也不需出动太多,一两个老手下去,自然就有地方上的地痞帮闲过来帮手,不问案子原由,先看两边财力,有钱的不管对错,先抓进班房,拷打勒索,没钱就不要想活着出去。若是遇着死硬的,再抓家中女眷,交钱不抓或是放人,不交钱的,定是破了身子失了清白,将来安个罪名,卖到花街柳巷。
一个最不起眼的衙差,一年混下来,百把两银子落在手中,已经算是极不会过日子的主了。
有鉴于此,镇江那里早就有言在先,军部什么人都能收,衙差一个不准收留。稳定下来之后,全部解散回家啃老米饭去,若是有累累血债的,将来秋后再来算账。
这个风声传出来,衙役们当然对天雄军恨之入骨,顾元泌的守备兵马倒还无所谓,谁斗赢了就跟谁,这些衙役已经铁定不被收留,自然也就跟定了朝廷,决心要与天雄军斗到底。
一小会功夫,已经有不少挂着腰牌的新人被衙役们捕了起来,用绳子捆成一长串,在街上的墙角蹲着。
有反抗的,或是被看不顺眼有积怨的,上去便是一铁尺过去,或是乱棍齐下,当场便打的头破血流。
薛琣在望楼上看的清楚,不怒反笑,只道:“这帮公人,下手倒还真狠。”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被捕的这些城中泼皮无赖,一个个都用绳捆了,放在军部不远处,城中又乱了半个时辰之后,这一次连不少外地人和秀才童生也被拿捕了来。
本地人高声呼冤,童生秀才们也是苦苦哀求,只说自己求碗饭吃,并没有要与朝廷作对的心思,不过差役们只是不理,谁叫的响了,便又再给一下,登时便老实了许多。
这么乱了不久,江阴原只是小城,一百多投了军管司的新人全被拿捕了来,一个个垂头丧气,惶惶然如同丧家之犬。
有一个逃走时跌断了腿,就这么趴在地上,被人一路拖了过来,扬灰带土满脸都是灰尘,看起来萎靡不堪,甚是可怜。
随着这些人的被拿捕,城中一时安静了下来,而军部所在,就如同这一场暴风雨的中心,刚刚风雷全落在别处,到得此时,乌云密聚,金蛇乱舞,显然这一场乱子,还并不算完。
隔的老远,薛琣看到本县知县与主薄、典史,还有几个出名的耆老士绅聚集在半里地外,正聚成一团商议。他注意到其中有一个穿着玉色襴衫,腰间系着皂绦,头戴软巾做生员打扮的青年人站在正中,正挥舞着手臂,与知县他们争执。
薛琣冷笑一声,回转过头,向着自己带来的天雄营老兵们道:“张上箭,看来一会就要过来了。”
果然也不出他的所料,片刻之后,不远处的争执就好象有了结果。知县带着一群士绅走上前来,那个穿着生员袍服的年轻人也夹在其中,倒是那个身形高大的典史转头走了。
“看来还是有明白人,不想趟这混水。”
薛琣点了点头,知道是江阴典史适才与众人争论,看来,拿捕流氓地痞这典史赞同,要攻打军部,这人却是不干了。
他想了一想,却是不记得这典史叫啥名字,此时也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于是作罢,只看着这些官员士绅走上前来。
隔了百步距离,众人停下脚步,薛琣失笑:“看来他们虽然没上过战场,倒是知道躲着弓箭。”
笑罢,便高声向着林之骥道:“知县老爷,今天这么闹法,算怎么回事?”
林之骥显然没有和薛琣说笑的心情,他寒着脸道:“薛分守,曾帅派你过来接管地方政务,本官不曾说得什么。这是镇江镇和朝廷的事,原本不与本官相干,本官只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便是。不过,现在你闹的太不成话,已经有人说了,你招来这些无赖子就是要强收赋税,除了按册收取,每家每户,还要加收三成,以做军资。若是不纳,你便用这些地痞无赖强取豪夺,这样闹法,也太不成话了。这些天,看看市面乱成什么样子,本官再不出来干涉,不等建奴打过来,江阴已经自乱阵脚。”
他这话一说出来,原本围观的百姓都是哗然,各人看向薛琣的眼光,便也带了一点复杂的味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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