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咬着牙齿,涨红了脸道:“笑话,守江必守淮,没有扬州,南京也失,失东南半壁,大明天下想不亡者,几希!”
他看一眼城头下旌旗飘扬的八旗大军,脸色突然由通红变的铁青:“建奴小邦而临大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蒙元临中国百年,而中国元气历二百年方才恢复,若是再有蛮夷据中国之事,吾恐华夏将一跌不振矣。”
就凭史可法的这一番见识,就够资格给他老人家死后修个祠堂啦……
曾志国在心里暗自嘀咕着,脸上却是一副恭敬之极的表情:“督镇大人请放宽心,以末将之见,数日之内大军云集来援自无可能,不过附近还有甘肃镇一部兵马距离极近,应当来援,留此数千人,守城当添几分把握,若是守城兵马能够同城敌忾,新附降军战意不坚,当不会为建奴当真卖力,蚁附攻城折损过大,建奴未必肯如此强攻。岂不见当年宁远一事?末将料定,只要坚守超过半月,扬州城必定无恙!”
“李栖凤此人……”史可法略一沉吟,语气森然道:“此人心志不坚,纵是入城也打的是卖城邀功的主意,本阁部原本不欲让他入城,随他去留,不过既然守城有望,那就由不得他了。”
“若是大人依末将之言,末将敢保守城有七成的把握。纵是最终守不住,也拖得时间!”
曾志国傲然放话,虽还是一副愚鲁无敌的虎将样儿,不过怎么说,话里也是蕴藏着强大的自信与人格魅力,不由得史可法不霍然动容。
史可法倒也不是轻信无能到这种地步儿,不过一个溺水无望之人,眼前突然出现那么一点儿希望,就算是一根稻草,也非得抓住不可。
当下便向着曾志国动容道:“喔,曾游击若有善策,但说不妨!”
“选将立责,分门而守,督镇您坐镇此处,提调从容。檄调扬州城外兵马,趁着合围不密,速速入城。入城后,心意不轨者,或斩或囚,要有雷霆霹雳手段!此其一。”
“哦,还有其二,请说?”
“其二,当使城中军民百姓知建奴残暴凶横,屠戮生民,且又有剃发、圈地、逃人、投充诸法,若是降了,将来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圈地等说,倒是确有其事。不过剃发一说,建奴的摄政王不是说了,满汉各异,并不勉强,在京师有人剃发邀功,反而斥责,此事江南已经知道,拿来说,怕是无用啊。”
“这件事若是督镇大人能放心,就请交给末将去做。”
“好,然后呢?”
曾志国微微一笑,道:“严防奸细,谨防降军助建奴诈城,城下多备器械,激励城中军民百姓士气,挑选壮士发给军械,上城备守。虽然壮丁不能与精锐相比,不过多备旌旗鼓号,用来虚张声势,不使建奴知道城防虚实,还是有些用处的。除此,督镇大人应该多去巡城,慰问军兵百姓,杜绝谣传,安官心军心民心,督镇大人纵有死守之意,也需要让军民百姓知道,这样才能同仇敌忾,使城池不失。”
史可法沉吟道:“这个,倒是有人拟过一个公告,说明此次守城是我一人的主张,不会连累百姓,如此这般,也能安心民心吧?”
“不可!”曾志国身形一震,怒吼道:“督镇您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他这般反应,史可法倒是不怒,只是奇道:“这话是怎么说?”
“城中军民都有侥幸的心思,如果督镇这样一说,还有谁愿意殊死抵抗,还有谁愿意竭力助督镇守城,反正这是督镇一个人的事,如果是这样,末将敢说,三天之内扬州会被攻克,督镇您到时身边最多有几十骑相随逃走,然后不免被执,要么降,要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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