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佳正陪着小囝囝睡觉,道:“我在妈那边。刚好陪着囝囝洗澡睡觉,她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对了,这个星期回来吗?”侯卫东想起了小囝囝,心尖也有些发软,道:“只要有时间,我就回来。”
当夜,梦不少,早上起来,几乎全部忘记,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只知道有许多人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侯卫东换了特意准备的运动衣和靴子,一大早就起了床,沿着林荫道直奔郊区,他跑一阵,走一阵,清晨空气带着睛清冷的湿气,让人感觉都舒服。
额头上微微出汗之时,他已经来到了郊区,沿着小河道走了一段,远远地看见了祝老爷子的小院子。
进了院子,一阵狗吠,猥琐的土黄狗从院子里冲了出来,趴低了身体,露出锋利的牙齿,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侯卫东在农村走乡入户的时候,土黄狗的爸爸妈妈都还没有出生,他微微一弯腰,作一个下蹲的姿势,土黄狗便飞一般朝屋里跑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呲牙。
祝老爷子正在喝稀饭,听到狗叫得如此之急,端着稀饭碗走到门口,看见一身运动装的侯卫东,颇有些惊奇,道:“卫东,你怎么在这里,还穿着运动服。”
“我在省党校培训,早上起来,闻到了老爷子家的稀饭香,这就跑过来喝稀饭。”侯卫东进了院子,土黄狗在他腿边转了一会,伸出鼻子使劲嗅了嗅,这才心满意足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祝老太也跟着出来,她素来对侯卫东有好感,见到了侯卫东主动跑过来吃早饭。欢喜得很,道:“是小侯啊,锅里有稀饭,你自已去盛,小侯值得表扬,没有把我们当外人。”
拿了馒头,盛了一大碗稀饭,侯卫东痛快地喝了一口,真心实意地赞道:“还是老爷子家里的稀饭好喝,每次喝醉了酒,早上起来就想起老爷子的稀饭。”
老爷子问道:“你到省党校参加什么班?”
“市局级班。”
“呵,这个班很好,据我的经验,上了这个班受提拔的挺多。”
侯卫东在祝老爷子面前完全是小辈,心情也挺放松,道:“现在沙州国企改制进入了关键期,我在分管工业,这个时候将我送到市局级班,让我难受。”
祝老爷子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道:“我给你讲两个经验,一是行政工作永远做不完,所以,你不要抱着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和平年代不要当英雄,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善战者无名;三是随遇而安,地球离开了随都一样转动,你到省党校学习,沙州工作照样能推动。”
侯卫东到底还是放不开,道:“沙州国有企业改制,我最熟悉情况,突然就让我离开工作岗位,心里失落。”
“有些道理是讲不通的,只能是体验才能明白,这两个经验都是我对历史的总结,送给你,你慢慢体会。”
侯卫东道:“我记得老爷子马上要过生日,人生七十苦来稀,我得过来庆贺。”
祝老爷子笑道:“难得你还能记着我的生日,我看祝焱都不一定记得了,我不准备办酒,到时把几位走熟的老部下请过来,在家里吃一顿便饭。”
正说着,土黄狗如吃了*药,大叫几声,便冲出了房门,不一会,土黄狗又屁颠屁颠地走了回来,在它的后面,是背着画夹的祝梅。
初次见到祝梅,她还是纤细干瘪的小女孩子,女大十八变,经过了美术学院的熏陶,又美国治好了病,此时背着画板,行走在略有薄雾的郊区,很有些诗情画意。
从美国回来后,侯卫东与祝梅的接触就少了,以前经常能收到祝梅的短信的邮件,现在基本上没有了。他当上副市长以后,就陷入了无穷的麻烦事中,根本顾不上与祝梅联系,此时见到了祝梅,才想起了这一点。
见侯卫东座在堂屋喝稀饭,让祝梅吃了一惊,她淡淡地笑了笑,道:“早。”
侯卫东道:“你去写生了吗?”
“嗯。”祝梅点了点头,坐在了桌边,端起稀饭,也跟着喝起来,安静地听着侯卫东与爷爷聊天。
她跟着李晶在美国住了很久,在心里面对李晶很亲,她知道小丑就是李晶与侯卫东的儿子,对李晶和小丑丑充满了同情,这是因为她的母亲放弃了她,她虽然从来不提此事,可是阴影却永远存在于内心。
侯卫东与小丑丑的关系,让她联想到了亲生母亲与自己的关系,因此,看到了侯卫东,她心里的感情就异常复杂,也就无法面对了。
连喝了两碗稀饭,侯卫东这才告辞而去。
祝老爷子虽然已经退休了,可是他的部下有老蒋、老丁、老郑等好几位都在手掌大权,而且,祝焱在市委书记的层次很有威信,呼声亦高,他现在是放长线钓大鱼,要充分利用这些关系,而关系就如亲威,要经常走动才能亲密。
这也是侯卫东对郭兰所说“在沙州内部是无法找到出路了”真实意义。
离开了祝老爷子家,侯卫东沿着田坎一路往回走,想起了祝老爷一家人的热情,暗道:“我现在是真的变了,世故而有心计,惭愧啊。”
他在心里叮嘱自己:“人情练达亦文章,我可以世故,但是绝对不能利欲熏天,可以有心计,但是绝对不能伤害无辜,这两条,应该作为我的底线。”
祝梅在楼上,看着侯卫东远去的背影,飞快地在画板上画了几笔:“这是一个寂寞的背影,行走在生机勃勃的农田里。”
“侯卫东当了官,又有那些关系,为什么我看着他的背影却是如此苍桑,难道感觉欺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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