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来了。
比黑暗更加黑暗,比虚无更加虚无之处。
本来对人来说,应该是会让人恐惧到崩溃疯狂的地方。对来过一次的少女来说,却姑且可以说是‘熟悉’了。
一无所有,就连呼吸仿佛都不再必须之处。
她曾经在这里睡过了漫长的百年时光。其实要说的话,这里也并非真的什么都没有,那些比黑暗还要黑暗,构成了这个空间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存在’。
‘世间万物之恶’,不妨这样来称呼它们。
没有固定外表,也没有固定姿态。
紧紧作为‘恶’的具象化,充斥在这里。
“又回来了啊,你这家伙。”
可以说是失礼的口吻在虚空中突然响起,突然出现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有仔细再仔细的去看,才会发现这双眼睛并非凭空漂浮,而是长在一个浑身漆黑,几乎同周边的黑暗完美融合为一体的人身上。
“喂,你有没有听到?”
见谷雨半天没有开口说话,他不耐烦的踢了踢谷雨的身体,把在黑暗中沉眠的人硬生生从沉睡中唤醒。
少女紧闭的眼皮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正好直勾勾的面对那双正在俯视她的,黑白分明的双眼。她盯着这双眼睛愣了几秒,才弯弯眉眼露出一个笑容。
“早啊,小安——好久不见啦。”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没脑子。”
他嗤笑一声,换了个位置。
“你会回到这里,就证明了外面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吧?你身上的伤是刀伤,怎么,又被自己所守护的东西伤到了?”
“啊……一个不小心就。”
谷雨摸索着坐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刚刚被捅了个对穿的胸口。也许是因为现在只是精神状态的原因,伤口虽然还在,却没有在流血,也并不会感动疼痛。
……就是‘看’起来恐怖了点,从她现在‘精神’还算不错看来,应该是问题不大——只是基于自我保护的原因精神和肉体暂时的分开了吧。
虽然这种程度还不致死,但痛苦和疲惫却是不会减少。人的毅力可以强化肉体,但始终也是有限的。超过一定的限度,出现她这样为了避免痛苦而强制剥离精神的情况也是在所难免的。
就好比现在,她虽然‘还带着满身的伤痕’,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就好像身上的伤全是画上去的一般。
“失策了呢,看来还是从回去之后太安逸了——安逸到自己都失去了应有的警惕性。”才导致了今天的后果。
“我不明白。”
“什么?”
“曾经得到的‘善’就这么重要么?”重要到在对于时间而言几乎是转瞬即逝的温暖之后,就算面对无尽的痛苦磨难,面对看不到生机的明天,也能无惧的继续向前。
就算被世间之恶的黑泥所包围,也依然不会迷失自己。反而在经历黑泥的侵蚀痛苦之后得以重生,还能像这样心平气和的同代表‘罪恶’的自己聊天。
就好像自己面对的真的只是一个很久不见的熟人一样。
“明明保护了人类,却一次又一次的被人类所伤害。或者的人类也好,化作英灵的人类也罢——真不明白,这么丑陋的存在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豁出命去保护。”
他就站在黑泥之中看着她。
一次又一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动摇。
若只是想回馈曾经受到的恩情的话,到现在也已经够了吧。有恩于自己的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曾经同自己产生了羁绊,对自己温柔的人们,也早已在历史的长河中沉眠。
“嗯……”谷雨沉思了片刻,“就是……想这么做而已吧。”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想过,这件事到底该不该,或者值不值——应该说,我自己也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之类的。”
谷雨回答的很诚实。她确确实实,从没想过值与不值之类的事情。
一开始是顾不上,再后来是没想起来。
本来她开始做‘拯救人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说为了别的什么人。失去记忆,完全不知道还有没有亲朋好友的情况下自然不会有‘要保护谁’或者‘为了谁’这样的想法。
要说的话,‘想要活下去’的本能大概才是最最原始的动力。
“虽然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但是直到今天,我都没办法给出一个我自己感到满意的答案。”她甚至不敢说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
“……你还是那么蠢。”
“诶,这样说很失礼呀——我也是有在好好成长的。”谷雨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哪怕是精神状态,她的心脏也在鲜活而激烈的跳动着“虽然还是说不出原因,但是我现在可以挺胸抬头的告诉所有人,虽然开始的稀里糊涂,好像一点也不光彩,但我并不后悔至今为止我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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