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禁军赶紧去船尾拿了两面锦旗,朝龙舟和宝津楼的方向挥舞。船上的禁军齐声大喊:“郡王无恙——郡王无恙——郡王安康!”转而敲起了两面金锣。
这时岸边也传来马蹄声,众人一看,却是陈青带着几十个禁军骑兵沿着岸边细细搜寻过来。两边会合了,都放下心来。
陈青一弯腰,将九娘小心地打横抱起,一脚上蹬,右手手肘在马鞍上一撑已上了马:“骑马回宝津楼快,太初你同六郎共骑,大郎可骑得马?”苏昉点头称是。立刻有两个禁军跳下马,将缰绳恭恭敬敬地交到他们手中。
陈青执了缰绳,依旧悬空托抱着九娘,回头朝赵栩他们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你们三个,很好。”
赵栩、陈太初和苏昉高兴地互相看看,振奋不已。谁都知道,枢密副使陈青十几年只对三个人说过很好这两个字。这三位眼下可都是镇守边疆的大将,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
龙舟和宝津楼的旗兵看到这边的旗语,仔细分辨了是两面旗子确认两人都得救了,又听见了金锣声,各自在船头和广台上向池中众人打出旗号,敲响金锣。
龙舟和宝津楼的众人们纷纷欢呼起来。尤其是龙舟上的禁军们,他们眼看着那个小娘子和赵栩和陈太初三人联手勇救四公主,惊心动魄。个个都希望他们平安无事,现在知道两人得救,都齐声高呼起来:“郡王安康!郡王安康!郡王安康!”
只一瞬的静止后,那水中的众儿郎们欢呼着又直奔龙舟下头的彩球游去,尖叫声不绝,浪花翻涌,一扫方才的沉重郁郁之气。东岸南岸的百姓也都知道了落水一事,听到锣声和欢呼,也纷纷高喊起来,再看到水嬉又要决胜负,更是兴致盎然大呼小叫起来。
三层船首的孟家姊妹们、苏昕这才止住了泪。两位女学馆长也松了口气,不然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了。女史让她们稍安勿躁,稍后自会有人来接她们。
苏昕一声不吭地看着靠在右侧船舷的三公主赵璎珞,她当时看得清楚,就是这位,在赵浅予背上用力一推。
赵檀有些不安:“三妹,你也是的,我们这许多人挤一挤,她们肯定下水了。你伸什么手?被谁看见了如何是好?”他现在想起里这三年被赵栩揍的疼痛了,不寒而栗起来。
赵璎珞笑嘻嘻地说:“谁看得见?”她看着船头那十几个人,视线在苏昕脸上打了个转:“谁又敢说自己看见了?”
苏昕移开眼睛,却看到有一个人同自己一样,脸上有些僵硬。却是七娘。
“阿姗,你怎么了?”苏昕问她。
七娘看看她,摇了摇头,转过身看着水面。
苏昕走到七娘身边,轻轻地问:“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七娘吓得一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竖,拼命摇头。
苏昕悄悄地说:“我也看到了。”
七娘立刻回头看看,觉得无人注意,这才凑近了苏昕说:“你说是谁推的九娘?”
苏昕一愣:“啊?谁?”
七娘摇摇头:“我吃不准。”
苏昕讶然。
七娘又打了个寒颤:“可能是张姐姐,也可能是我四姐——”
苏昕啊地一声轻呼,不可思议地看着七娘。
七娘靠紧了她,抖抖索索地低声说:“你看清楚了?到底是谁?”
苏昕想了想,摇摇头:“我看到有人推四公主了——”
七娘面无人色地发起抖来,刚想回头。苏昕一把拽住她:“别动!”
这时一双手忽然搭在七娘肩上。七娘啊地一声惨叫,跳了开来。却是张蕊珠一脸关切地问:“阿姗,你怎么了?看着很不好的样子?”四娘六娘也走了过来问她怎么样。
苏昕捏住七娘的手:“没事,阿姗就是担心九娘。越想越后怕!”
六娘由衷地钦佩道:“九妹那么小的年纪,却能舍身勇救四公主,真是——”她竟然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词来描述了。
四娘微笑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九妹这次立了大功,待午后捶丸赛大展身手,这汴京城,还有谁不知道我家九娘的呢?”
苏昕和七娘对视了一眼,各自垂首不语。
***
宝津楼的偏殿里,四公主赵浅予正躺在榻上,对着高太后细声细气地说着自己得救的过程。她年龄虽小,却伶牙俐齿,这一摔,空中停留,再摔,九娘救她,抱旗,太初甩枪,六哥入水。她泪盈盈的,却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榻边的高太后向皇后陈婕妤,还有梁老夫人都被她说得心一上一下,又惊又怕。
赵浅予想了又想,还是没说有人背后推了自己。上一回,她的乳母忍不住同陈婕妤哭诉赵璎珞把她从慈宁殿的台阶上推下去。当夜就被婆婆命人杖杀在她面前。六哥后来抱着她让她哭,可是她哭不出来。
高太后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摇着头,朝梁老夫人赞许道:“孟子一脉,果然仁厚。你家这小小稚女,竟能舍身救阿予。真该让天下人知晓,当为天下人楷模啊。老身看,应让礼部好生表彰一番。”
赵浅予一听,大喜:“婆婆,就是就是!”
梁老夫人赶紧跪了下来:“娘娘,折杀孟氏一族了。九娘所为,出自本心。全赖大赵以仁德治天下,升斗小民才能得以教化,铭刻在心。岂可归功于她一人?落水一事,阿梁斗胆,还请娘娘勿表彰于她,也别赏赐她什么,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赵浅予瞪圆了桃花眼,这位婆婆太不讲理了!怎么救人的好人却不能赏赐和表彰呢?
高太后却长叹一声:“阿梁你小心谨慎了几十年,还是这个脾气,老身知道你的苦心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一贯爱护这些小的。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的。只是委屈了你家九娘。这有功的不赏,不能赏,老身这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赵浅予眼珠子转了转:“婆婆,要不,明年让阿妧来做我的侍读女史吧?我喜欢她。最好天天住在一起,吃在一起。她还能教我捶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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