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宋君仪先前放没放过纸鸢,但人家毕竟是个官家小姐,什么世面没见过,定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乱了心神,可是她就是个山野丫头,对新奇事物总是好奇的,而且根本憋不住。
所以,早膳的时候,叶小清目光灼灼的看着孟弈安,喝汤的时候汤洒了一手。
午膳的时候,叶小清还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孟弈安,夹起来的丸子掉了出去,骨碌碌滚到一边去。
晚膳的时候,叶小清依旧目光灼灼的看着孟弈安,一拐胳膊不小心打了几个碟子。
就连入了夜,孟弈安在书房处理些事务时,稍稍一侧头,就能看到窗外站着的叶小清,和她那双月光下闪着光的乌溜溜的眼眸魍。
面对着如此灼灼的目光,孟弈安当机立断,隔天将每月都来汇报情况的地方官员拒之门外,亲自带她去街上买纸鸢。
因为这事,何寒不由得对她竖了大拇指,还夸赞了她一番:“这事干得漂亮,你再努努力,让永昌王不理政事,最好能让那些地方官员参他一本。”
彼时叶小清正往嘴里塞着煮鸡蛋,听得云里雾里檎。
天气不冷也不热,晴空万里,正是放纸鸢的好时候,小摊贩自然是要抓住这个商机,所以隔几个小摊就有人卖纸鸢,做纸鸢的人手麻利的很,三下两下就能搭出纸鸢的木架,再糊上一层漂亮的纸。
不少稚童围着做纸鸢的小摊,激动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过在这群稚童里有个异类,正激动的满脸通红,对那个燕子模样的纸鸢赞不绝口,比那群稚童还要激动,还与稚童们笑闹着。
这个异类正是叶小清,何寒站在摊子后面,无奈地伸手扶额,奈何她现在只是个侍女,要不非得上去把叶小清揪下来,别再继续丢人了。
扶额的间隙,何寒侧了侧头,看着一侧笑意融融的孟弈安,她心里悄悄叹了口气,无论叶小清丢人成什么样子,总归还是有人欣赏的。
她还发现,虽然孟弈安贵为王爷,但极其低调,他既能在永昌一手遮天,又能换上朴素衣裳上街闲逛,待城中人也是亲厚,颇得民心,城中半数人都认识他,如此想来,孟弈白对他有所顾忌,也是理所应当。
何寒在一旁兀自思索,叶小清则是没心没肺的模样,她站在小摊前面,看着小贩做着纸鸢,两眼冒着光,直到有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腰间她才回了神。
这种触感她很熟悉,熟悉的不得了,她垂下目光,看着一只脏手顺着她的衣摆往上溜,想要抓她腰间挂着的玉坠子,那双手小小的黑黑的,还抖着,一瞧就不是熟手。
她是做什么的?她可是贼祖宗,堂堂一寨之主,什么世面没见过,遇上这种手法低劣的小偷只能算那人倒霉,偷谁不好偷到她头上。
叶小清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那只小黑手跟着她挪了挪,她又换了个方向,小黑手如影随形,非她的玉坠子不偷的模样。
她本想着一巴掌拍掉那只手,但仔细一想,孟弈安就在不远处站着,她若是表现的特别敏感,逮贼一逮一个准,谁家的大家闺秀这么会逮贼?他会不会对她大小姐的身份生疑……
可是也不能放任这小贼偷她的东西,她一个贼祖宗被一个小贼偷了,传出去得多丢人。
看着那只小黑手,叶小清转了转眼珠子,心里有了计较,她佯装不知道,状似不经意地伸手垂在身侧,准确地一把抓住了那只小黑手,感觉到那只手在她手中瑟缩了一下,她连忙回过头去,看向那只小黑手的主人。
围在小摊前的稚童不少,这个小男孩最为显眼,瘦小的身板,脏兮兮的头发,带着补丁的破烂衣裳,花猫一般的脸,还有那双充满着警觉的大眼睛。
看清楚的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她以前跟着爹爹讨生活最为困难的时候也是这般,人见人嫌,都说一个姑娘家怎能脏到这个地步。
那小男孩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惊得瞪大了眼睛,想将手抽出来,可是她攥的紧,根本抽不出来,他又惊又怕,傻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得叶小清咧嘴灿烂一笑。
“小兄弟,你也喜欢吃糖葫芦?”她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我也喜欢吃,我请你吃一串怎么样?”
说罢,牵起他的手,拽着他出了人群,冲着旁边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欢快道了一句:“奕安,我带他去买吃食,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别跟着了。”
小男孩瞪着眼,傻了。
直到他被拽到僻静的街角,叶小清才松开了他的手,双手环胸,靠在墙壁上上上下下打量他,她跟着孟弈白这么久啥也没学会,倒是学会了他打量人的模样。
“小子,你知道姑奶奶我是谁吗?”她斜睨他,“居然动太岁头上的土?活腻了吧。”
这条街没什么人,寂静极了,小男孩被她这忽然转变的态度吓懵了,刚刚还是个大家闺秀,现在又成了地痞流氓模样,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她腰间的玉坠子,一看就价值连城,没偷到让他心里滴血。
“你还不说话?”叶小清双手叉腰,本想训斥他,但想了想不如动手来的快,还是蹲下身,伸手揪住了他的两只耳朵,“小兔崽子,小心我揍你啊!”
她手上力道不轻,小男孩疼得向后躲,叶小清也怕真将他的耳朵拽下来,就松了松手,他连忙捂住耳朵,后背紧紧贴着墙壁,生气极了:“被你逮到算我倒霉,要杀要剐随你便!我二狗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才不叫小兔崽子!”
寻常小贼遇到她都是求饶的份,这个小男孩居然异常的倔强,这让叶小清一下子来了兴致,“我可没说要杀你,你急什么,赶着去投胎?”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脏兮兮的脸,换来他呲牙咧嘴的抵触模样,她兴致盎然,“我是救了你,你要是被别人逮了去,肯定送官府了,你该感谢我。”
二狗子躲开了她的手,充满戒备地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叶小清继续问:“你为啥要来偷我的坠子?”她想了想,“这玩意很值钱?”
她对这种首饰一窍不通,问得真诚,但二狗子不这么想,他有些愤怒,显然是理解成另一个意思,伸手就来指着她的鼻尖:“你们这种朱门酒肉臭的有钱人懂什么!”
他哼了一声,表情里满是不屑,“少装清高了,你这种人最令人发指!”
二狗子说得激动不已,巴不得把满腔胸臆都抒发出来,可是一抬头,只见叶小清一脸的迷茫,迷茫的都能溢出来。
她愣愣道:“朱门酒肉臭啥意思?令人发指又是啥?”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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