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青瓦台,金钟铭和李在贤并肩而行,然后步入了主楼前的无穷花花园中。
“太过分了!”李在贤突然而然的停下身来开了口。
“哎。”金钟铭也停下来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声。
这位CJ会长,三星隐太子复又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向前,金钟铭也立即跟上。
然而走不到两步,李在贤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还是太过分了!”
“李会长。”金钟铭有些无奈的陪着对方二度停下了脚步。“你知道卦象里的飞龙在天是什么意思吗?”
“听过一点。”李在贤板着脸生硬的答道。“周易在韩国还是很普及的,我也知道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不知道,所以我要给你好好解释一下这个卦象!所谓乾卦第五爻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这一爻在卦象中堪称地位最高,甚至九五至尊这个词汇就是从这里来的!孔子更是对这一爻解释道,说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
在远处路灯微弱的灯光映照下,李在贤面色不定:“她姓朴的也有资格称九五,也有资格称圣人?”
“你本末倒置了李会长,九五这一卦本身不是形容皇帝的,是皇帝为了攀附这一卦,所以才自称九五至尊的,实际上皇帝也在渴求自己能够一直保持飞龙在天的格局,因为皇帝自己也明白,自己没法子一直飞龙在天。所以,我也没说朴总统像个皇帝一样,我只是讲,此时此刻,在韩国这一亩三分里面,她就是一个飞龙在天的格局,这总没得跑吧?”
李在贤微叹一声,果然不说话了。
金钟铭看着对方继续说道:“飞龙在天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指一个人来到了自己能达到的人生最高点吗?而人来到这一刻以后,就是她在尘世间最辉煌、最成功、最得意的时候,而这个时候也是一个人最神通广大、最无所不能的时候,更是周围的人最服从、最期待的时候!”
李在贤几乎要无力到闭上眼睛了。
“而你想想,就韩国这破地方,除了一个刚刚就位的总统,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符合这个卦象,这个格局?现在的朴女士,来到了她人生的最高点,而且因为还没有做任何事情,所以也不需要为任何事情负责任。同时,她却有着前所未有高民意支持,身边还聚拢着大量的势力、人才,随时准备发挥自己的能力为她所用这种时候最起码在国内,她真是无敌的!听我一句劝吧李会长,你回头看看青瓦台的瓦片,现在人家是韩国这间破屋子的主人,咱们都是在人家的屋檐下,现在咱们没资格跟她硬气的!”
“不要一口一个咱们的。”李在贤终于忍不下去了。“你是你,我是我,你进去有椅子坐,然后谈笑风生,我进去是站着的!”
金钟铭一声冷笑,抬脚就走,似乎准备不再理会对方。
“你知道她要多少吗?”李在贤一边往前追一边质问道。“我来之前是有那个受辱的准备,然后尽全力求一个平安的但是你知道她要多少吗?你知道我梗着脖子跟她再办公室硬顶,可你知道这个女人胃口多大吗?”
金钟铭无奈的停下了脚步:“多少?”
“一点四!”
“什么?”
“一点四万亿韩元!”李在贤突然诡异的笑了一下,俨然是被气笑了。“这个女人让我掏出来一点四万亿韩元!也就是十二亿美元!我给你说她肯定仔细计算过了你从美国带进来那么多现金,然后买走了我的院线、电视台和泛娱乐抛开那些我已经投入到食品产业拓展业务的,抛开那些我投入到游戏产业安抚股东的,剩下的我暂时还没动的大概就是这个一点四!而且这还不是我个人,是整个CJ能拿出来的极限我个人才多少身价?!”
金钟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说咱们”李在贤继续冷笑道。“咱们是一回事吗?你跟我说实话,你跟她谈了什么,她又要你做什么?”
金钟铭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替她安抚一下娱乐圈,引导一下电影圈的舆论,然后拍一部吹捧她父亲政绩的正能量电影,她对后者尤其在意”
“然后呢?”
“然后的事情你也在场了”金钟铭依然有些闪避对方目光的意思,不知道他是还没从一点四这个数字里走出来,还是说难得做贼心虚。
“哦。”李在贤点了点头。“那我知道了,她还让你劝说一下三星和SK那边,让国家投资基金入股你们的那个移动银行里,然后你说这样不是不行,但是必须引导和鼓励居民使用手机支付水电费,不再去每个月跑去实体银行手动交钱,然后她又说可以是吧?就这些?”
金钟铭默不作声。
“你这叫人在屋檐下吗?”李在贤突然几步迈过来来到了金钟铭跟前,还死死盯住了对方的眼睛。“你管这个叫人在屋檐下?你这叫来屋檐下做客,叫礼尚往来!我那个叔叔来了,估计也就是这个待遇我呢?一点四万亿韩元你用这笔钱从我买下了半个韩国娱乐圈,你不知道这笔钱有多大吗?!”
金钟铭依旧无言以对。
“我明白的讲吧。”李在贤继续冷笑了一声。“我难道不知道我现在在她和我那个叔叔面前毫无反抗余力?可真要让我把这笔钱掏出来,那我还不如现在就退休去中国,然后再也不回来呢!”
“就怕是你想退休出国也不行吧?”回过劲来的金钟铭有些无奈的继续劝道。“恕我直言,李会长你以前行事太张狂了点,把柄太多,商界那边碍于你叔叔的震慑力又不好帮忙,真要是惹怒了这位,恐怕真要蹲监狱”
“蹲五年监狱能省下来一点四万亿我也认了!”
“不是像崔泰源会长那样整天在会客室里蹲监狱。”金钟铭忍不住提点了对方一句。“是真正的监狱断箭看过吗?一个小铁窗,一天两小时放风时间,最好的待遇给你个六平米单间,然后吃喝拉撒全在里面,每天吃的是泡菜、豆芽和海带,厕所和地铺隔了一米高的挡板,自己刷马桶洗盘子甚至连手表都不能带!李会长,以你的年龄和现在这个状态,在那样的监狱待上五年,估计出来就要准备丧事了!”
“那就等到在监狱里熬不住那天再说吧!”李在贤虽然泄气,却依然咬紧了牙冠。
“何至于此呢?”金钟铭无奈的继续劝道。“我说一条路,你看看行不行?撤了三星生命的案子,然后找你几个姑姑当中间人,给你叔叔下个跪求个绕,放弃三星的继承权李会长不要这么看我恕我直言,一笔写不出两个李,那终究是你亲叔叔,没有继承权纠纷的话肯定愿意拉你一把的。然后这边也不要硬抗了,一点四确实过了头,但有了商界的全面支持,从里面拿出个几千亿韩元出来给她”
“后面的什么几千亿暂且不提。”李在贤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金钟铭的劝说。“前面的就不行我不可能撤诉!”
“为什么,你还以为自己有希望能赢?”
“我没有那个奢望。”李在贤再次古怪的笑了一下。“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了,我父亲那边癌细胞转移了当儿子的,总得为当爹的做点什么吧?”
“节哀。”金钟铭也只能这么说了。“可你确定令尊真的就这么期望你继续扛下去?真要是那样的话,他当初还清醒的时候何至于放任令姐带着MNET投到我这里?他想保令姐是一回事,可这里面未尝没有一丝舔犊之意吧?对你也未必就这么”
别人的家事,金钟铭说到一半也就懒得说了。
可是这个时候,李在贤已经沉默了下来,冬日的夜风吹过来,把他的头发吹的格外凌乱,露出了外层黑发下面的一丝丝花白。然而远处昏暗的路灯灯光下,那双隐藏在镜框后面的小眼睛却依旧泛着一丝诡异的通红而看着这双通红的眼睛,金钟铭就已经明白,多说无益了。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留在韩国始终直面三星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这个CJ会长;跟他那个叔叔斗来斗去,各种作法的也不是他的父亲,而还是他这个儿子!所以,从一开始心里放不下三星这个执念的,同样也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李在贤。至于所谓为父亲求个结果,无外乎是给自己找一个继续硬抗下去的理由罢了。
换言之,这个昔日在韩国这个小小国家恣意横行的隐太子,终于还是免不了以一种愚蠢或者是悲壮又或者是求仁得仁的方式,从这个随时都有新人粉墨登场的舞台上彻底退场了。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