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亮轻笑了一声,对外面打了个手势,很快场工们就立即准备起了下一场戏。不过,他很快注意到,在这期间,金钟铭却维持着之前的姿态一直站在后殿门口,似乎下一秒就准备迈进去。而盛鉴和周围的八个群演受他的影响竟然也不敢松懈下来休息,就那么站在他身后摆好姿态。
“怎么回事”张之亮抬肘顶了一下徐克。
“入戏了,不想放弃那种状态。”徐克多有经验,瞥了一眼他就知道了个大概,然后立即站起了身。“老张你去催下殿内的机位,我跟那个小太监说下当凳子的戏赶紧的,不要耽误他的状态。”
张之亮随即和徐克一起起身,开始去催促场工。
“剧目5,b场预备开始”两分钟后,场记再次打下的剧目板。
“报禀副都督,西厂的雨公公突然来到这里,已经来到大雄宝殿了。”气喘吁吁的东厂小太监窜入了后殿内。
“东厂的事西厂干嘛来搅局”扮演东厂副都督的老戏骨庄杰立即背着手接上了话。“与他有何相干”
“一个江湖剑客,就把你们搞得杯弓蛇影,连自家的大门都不敢进,躲到这里当缩头乌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雨化田的声音几乎跟这位副厂督的话音之间毫无间距,而这句话刚刚落下,他就已经阔步来到了两排太师椅的中间空位中,那名东厂小太监赶紧躲到了一边去了。
不过很显然,东厂的众位执事存心是想落他面子,非但不给他叫椅子,所有人更是各自回到自己的太师椅上坐下,逼得这位位阶在自己之上的西厂厂督只能站在那里。
可是,似乎早有预料,雨化田扬手挥起了披风,身后一名小太监立即会意的钻到了披风下面当起了椅子。而这时他露出的另一只手才把之前扶在腰间的东西展露了出来,出乎意料的,这不是一把刀剑,而是一串佛珠。
与此同时,侧身坐在小太监背上的雨化田言语却一直都没有停下来:“人家都杀上门,还敢说与我没有相干嗯”
整个复杂的动作配合着阴阳顿挫语气同样复杂的台词,竟然一气呵成。
“竟然坐住了”与此同时,坐在总控室内的导演张之亮表现的却有些茫然,而他所感到惊讶的不是这么复杂的表演一次成功,毕竟他也知道对方是个影帝,有这样出色的表现虽然很给力但也不是特别少见,真正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金钟铭竟然真的坐在了那个扮演小太监的群演身上,然后身形稳稳的如他坐在椅子上,而且看他的表现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要知道,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时候是要换成真凳子的。
不过,剧组真正的当家人徐克却一言不,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显示屏。
“哼哼什么杀上门啊”庄杰的反应也极快,在自己眼前的摄像机推过来之前就已经稳住心神扶着太师椅继续了下去。“只不过来了几个乱党东厂会处决他们”
“龙江水师检阅,重兵防守”金钟铭扮演的雨化田坐在小太监身上,然后面色无喜无悲,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细微小事。
这时候,张之亮又微微皱了起眉头,他好像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了。
要知道,照理说,既然是来砸场子的,又说到了老对手万喻楼的死,而且看剧本,虽然没直说万喻楼之死和雨化田有直接关系,但也肯定是猫腻的,这时候雨化田不是应该表现的得意一些吗实际上自己在今天剧本的时候临时注释上了得意的表情可为什么金钟铭反而摆了一副死人脸更何况韩国演员不就是习惯在表情上做作吗莫非安圣基的这个学生其实是个绣花枕头,之前的那些奖项和吹捧都是花钱买来的也不对啊,大叔自己也看了,那真不像是徒有虚名之辈。
当然了,虽然是万般心思可张之亮也明白,自己是老朋友请过来救火的,身边的徐克不说话他也不好说话。而当张之亮扭头看向徐克时,出乎他的意料,自己这位老朋友竟然在微微颔,这个表情让其实水平并不低,甚至对文戏还要更高一筹的张大导演心里一突然后立即就跟着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看来自己好长时间没拍电影已经有些手生了。
其实,一个电影角色在摄像机前的表现未必要根据编剧的注释,甚至不一定是要按照导演的说明来进行毕竟导演也是人,也不一定是绝对正确的。而如果演员能够把握住角色心理的话,那他是可以展现出不同于剧本和导演设定表现的但前提是你既要表现出剧情所需要的东西,又要跟角色的设定相契合,还要符合剧情的逻辑性。
那么回到眼前的雨化田和大觉寺这幕戏身上,这段剧情的出现是为了表现什么很显然就一个目的,那就是突出雨化田的强悍和这个人的特性,让观众记住他,对他产生极深的印象。从这一点上来说,金钟铭笑或者不笑没关系。
那么,符不符合角色的设定呢当然甚至可以说这种无喜无悲的死人脸比原本的笑还要好因为雨化田这个角色有一个很大的特质,那就是傲这么一想的话,之前的万喻楼在他眼里值不值得一提如果不值一提的话,像谈及一直蚂蚁生死的样子说起他又如何呢
而剧情的逻辑性也可以从这个傲慢的角度得到解释。
这边张之亮导演心思百转,可那边老戏骨和年轻影帝之间的表演却显得行云流水一般,一幕戏接着一幕戏的就拍了下去,扔茶杯、震裂茶杯、听信、单脚碎砖警告金钟铭对这个角色真的已经像是吃透了一样,表情、动作、含露、配合几乎全程出彩,看的张之亮简直眼花缭乱。
“剧目5,k场准备开始”随着场记的一句话,不知不觉中,这场原定于一天结束的大觉寺戏份竟然在日头还偏东的时候就来到了倒数第二幕戏,而之前的这十来幕戏,也竟然只有一次ng,还是盛鉴扮演的谭鲁子在听到贵妃召唤后的表情不到位,但这种戏根本不需要重新准备,他调整了一下也就立即过了。
听着打板的声音,站在后殿门内的金钟铭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步迈出,台词也随之稳稳的开始了:“一句话,东厂管得了的我要管,东厂管不了的我更要管”
话至于此,金钟铭在店门口三步远的位置上停下了脚步,语调竟然也随之变的更加阴阳顿挫了起来:“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西厂”
两个分别对准了东厂和西厂人马的镜头同时后拉,金钟铭此时也也已经彻底沉浸到了雨化田这个角色中。
种种设计,百般圈套,还有刚刚一场让自己感到无聊甚至压抑的做戏,但终于引的宫中代表着无上皇权的太后与贵妃同时中计。
一方面是想到自己将这些所谓大人物们玩弄于鼓掌之中,自然生出了一股快意。但更让自己感到振奋的是,马上自己就可以离开京城,远走龙门,并会把那些可以使自己权力彻底巩固的东西拿到手,从而为自己的野心添砖加瓦
于是乎,饶是心性傲气逼人,饶是心深如海,雨化田此刻也难免生出了一种得意之情来,甚至溢于言表。
而从摄像机的角度来看,金钟铭此刻微微扬起脑袋侧身回,一方面是眯起眼角的余光不屑的瞥向了东厂众人,另一方面他染成淡色的眉梢和微含的嘴角却又怎么都压不住那涌出的一丝得意。
“够不够清楚”和刚才那十三个字的气势非凡不同,这最后五个字虽然语气寡淡,却依旧显得极度嚣张。
“哼”依旧是放弃了原本应该停下重启摄像机的断点,金钟铭冷哼一声,拉住披风的一角,再次迈开大步,昂然离去,盛鉴扶刀跟随,八个小太监也赶紧低头趋步跟上。
正如一开始他走入后殿时的情形。
“啪”徐克并未喊停,而是狠狠的拍了一下巴掌,虽然还有一幕东厂众人愤恨揭短的戏,但那只是简单的说台词,他不觉得几位老戏骨连这个都会有问题,于是徐老爷此刻的心情简直舒坦极了。
而旁边的两个技术人员见状也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行云流水的拍摄进程。
“真跟做梦一样”旁边张之亮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要是全程都只是他的戏,我家的哈利都可以坐在这里当导演。”
“你家那条叫哈利的狗太丑了。”徐克也耐不住和对方开了句玩笑。“导演还是要跟你我这么帅的人才行”
“但确实很轻松啊”张之亮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他接着拿拳头砸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很难想象这么年轻的演员会把角色吃的那么透他对角色的理解还在我之上,我觉得他现在不比他的老师安圣基差你说,之前一个月咱们那么辛苦,剧组的问题那么多,有谁能想到小金一来会这么顺的”
“我想到了。”徐克抱着怀不无得意的答道。“我跟小金是一见如故,想当初是在陈永雄的办公室里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他适合这个角色。其实现实生活中他本人就有类似于这个角色的内心强大,他天生的适合这种内心坚硬的人”
说到这里,徐老爷顿了一下,然后收起了笑意,并略显严肃的继续说道:“其实他刚来之后就注意到了咱们剧组的问题,当晚他就暗示我可以帮忙可能于东那些人还给了他暗示。不过当时我就拒绝了,不是我不累,而是我心里很清楚他的潜力和能力用在哪方面对剧组的帮助更大我总觉得,千言万语不如一场戏,他身兼两个主演,只要他在表演上能够尽力,那就肯定是对我的最大分担了。而相比较下来,其余的杂物虽然很烦,但帮我处理再多也务必有今天这个效果”
“一点都没错。”张之亮万分佩服的点头称许道。“所以说你是香江十大名导,而我只是个所谓的名导。以前还有些不服气,可是现在看看,无论是画分镜稿还是技术上的创新,甚至是看演员的眼光,我都的确差你三分”
“画分镜稿你差我十分”徐克笑着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今天难得这么早,回去路上在怀来县城找家店喝一杯”
张之亮哑然失笑。
ps1:今天双11,老板放假,周日上班周五放假,说是让我们安心熬夜抢东西然而苦逼如我只买了一个25块钱的鼠标,还没到货。
ps2:竟然又有推荐了维尼竟然没忘了我上个推荐是几个月前我都已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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