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侯一噎,只能看着两人出了房门。
“走吧!”英亲王妃也实在不想在屋子里待着看永康侯夫人如被杀猪一般的样子。
谢芳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侯爷不懂医书,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晓得。煎药一般半个时辰,夫人也会叫半个时辰,我去外面等着。”话落,她对英亲王妃问,“您出去吗?”
“你刚刚给她吃的是什么药?”永康侯看着心惊,但又没法上近前去帮手。
这时,榻上的永康侯夫人忽然撕裂地尖叫起来,十分痛苦,正如谢芳华早先所言,她胳膊腿开始乱动起来,若不是两个婆子按着,她几乎就要滚到地上。
永康侯点点头,将药方子递给了她。
燕岚此时抹了眼泪,接过药方子,“父亲,我去盯着!”
永康侯立即吩咐人去煎药。
不多时,谢芳华开好了一张方子,递给永康侯。
永康侯自然也凑上来看,虽然他几乎是因为自己的夫人急白了头发,生怕她出事儿,但看到这样的字,也不得不赞一声好。与她的字比起来,自己女儿也长期练字帖,却是差远了。
虽然是药方子,但孙太医注意哪些药的同时,也不得不对谢芳华的字一见惊艳。
“真是好字!”英亲王妃看着叫好。
一般闺阁女子的字都会端正、温婉、秀美,但是大多都柔弱无骨,看着没有筋骨。可是谢芳华的字却恰恰相反,写的是草书,偏偏看起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该弱笔的地方弱笔,该重笔的地方重笔,有筋有骨。
英亲王妃正好坐在桌前,也探头去看。
孙太医立即凑近去看。
谢芳华走过去,提笔开方子。
那两个婢女立即走到不远处的桌前,一个铺纸,一个研墨。
永康侯立即对那两个婢女吩咐,“听见没有?快!”
谢芳华又道,“笔墨纸砚!我开一副方子,立即让厨房煎了。”
永康侯立即摆手,两个婆子和两个婢女立即上前,按住了永康侯夫人的胳膊和腿。
“过来两个有力气的人,按住她的胳膊腿,无论她一会儿怎么喊,都不准放开她乱动。”谢芳华又吩咐。
永康侯夫人毫不犹豫,见到药,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很快就吞了下去,可见其决心。
谢芳华见永康侯点头,掰开永康侯夫人的嘴,将三颗药丸都塞进了她的嘴里。
他给听音姑娘看过好几次诊,暗中不知道被人盘问了多少次,前两天,皇上也特意询问了听音姑娘的死,他实在是有些扛不住这南秦京中明里暗里的这些事儿了。
他想着,这件事儿之后,他真该告老了。不,自从前几天,听音姑娘突然猝死之后,他就该告老了。
“是,老夫作证!”孙太医后背已经浸湿了一层汗,他在太医院半生,见过病人无数,也没见过永康侯夫人这样的。
英亲王妃转过身,找了一把椅子自己坐了下来,对孙太医道,“孙太医,你做个见证!”
永康侯还算清醒,点点头,客气了几分,“芳华小姐尽管出手吧!”
谢芳华不再看她,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三颗药丸,对永康侯道,“我再问一次,侯爷可想好了?只要我出手,定然尽力,但是能不能活了两个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燕岚实在是心里太难受了,生怕永康侯夫人真一人两命,也因为谢芳华早先隐晦的警告,使得她一直以来绷着的弦断了,才有这句话说出来,说出来后,英亲王妃恼怒,她立即清醒了些,再听到谢芳华的话,她顿时觉得没脸,可又反驳不出什么来,只能哭得更厉害了。
谢芳华脸色也不太好看,清冷沉静地看着燕岚,声音淡漠凉寒,“燕小郡主,我今日既然来,就不是以忠勇侯府小姐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医者父母心。我说有五成把握,就不藏着一成。用不着你起什么誓,我未婚夫也不是谁抢就能抢走的,哪怕没有你的事儿,你家的事儿,她也是我未婚夫。的确用不着扯他出来起誓。”
她一时间觉得真是有气,永康侯府乌烟瘴气,永康侯府一家子都是混账,本以为燕岚还知事儿些,如今可见是个不懂事儿的。幸好她儿子喜欢谢芳华,而没有喜欢她和卢雪莹这两个闹腾的。否则她也得呕心死。
这屋中不止一个人,除了孙太医,还有丫鬟婆子,屋外也有粗使的婆子,这若是永康侯夫人自己真选择这个,没救过来,作死了,难道还要怪谢芳华因为燕岚喜欢秦铮而故意的不成?
英亲王妃眉梢顿时拧了一下,看着燕岚,开口训斥道,“燕小郡主,你这是什么话?你也是大家闺秀,知书守礼的女子,华丫头本事在这里,能救她自然救,你扯铮儿做什么?”
“谢芳华,我保证,我永远不跟你抢秦铮,若是跟你抢秦铮,我天打五雷劈,你一定要救我娘亲和……”燕岚哭得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这段时间,永康侯老了不止十岁,明明他比英亲王还小些,可是如今却没英亲王年轻了。
永康侯闭了闭眼,对谢芳华道,“听她的吧!”
谢芳华这次躲开了,看向永康侯。
“你快嫁人了!到时候让你父亲给你好好选一门亲事儿,嫁了人你就不是永康侯府的人了。你有公婆,有夫君,用不着娘。娘已经没了你哥哥,不能再没你弟弟。”永康侯夫人又伸手去抓谢芳华,“就按照你说的,要活我们母子一块活,要死我们母子一块死。”
“娘,哥哥会回来的,您还有我啊!您要去了,我怎么办?”燕岚哭了起来。
英亲王妃闻言不再说话了。永康侯夫人一直强势强硬,没想到这关系性命之事也是如此强硬,宁愿死也要如此。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怀的一定是儿子!就是儿子!”永康侯夫人情绪激动起来,“侯爷,要是救的话,我们母子一块儿救,要是死的话,我们母子一块死,我认了。”
“你怎么就知道你肚子里怀的一定是儿子?”英亲王妃觉得实在不可理喻,“你这执念太深了。你就不想想,燕小子是一时想不开,出去外面转转,指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不行,我就要这个孩子,燕亭那个没良心的说扔下我就扔下我了,若是这个孩子保不住,我也不活了。”永康侯夫人嚷起来。
永康侯没说话,看着他夫人。
“还是保守的来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么执拗做什么?你们有儿有女的,也不差这一个孩子。”英亲王妃闻言劝说永康侯。
谢芳华摇摇头,“只有五成,她的情况太危险,必须立即决定,刻不容缓,再拖下去,五成也没了。”
燕岚也急着道,“只有五成吗?不能稳妥吗?”
永康侯能在朝堂屹立大半生,自然不是傻子,一下子就听明白谢芳华的话了,比孙太医只有一分把握而言,谢芳华是有五分把握,但是这五分把握可是有一半是要母子一起的性命,他一时间脸色煞白,不知道如何选择了。
“也就是说,有五成把握能救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五成不但不能救,反而弄不好的话,一人两命,有性命之忧。各占一半。”谢芳华冷静地道,“侯爷选择吧!是大小一起保,还是说,只保孩子,要是保孩子的话,我相信,不用我出手,孙太医就能保了。”
永康侯立即问,“怎么说?”
过了片刻,谢芳华放开了手,对上众人都看着她的视线,她果断地对永康侯道,“我只有五成把握!”
画堂内众人都屏息凝神,孙太医靠前几步,仔细地看着谢芳华一举一动。
谢芳华伸手给她号脉。
永康侯夫人被丈夫打断话,收回了一线神智,闭了嘴,放开了谢芳华。
“夫人!”永康侯打断她的话,生怕从她口中会这时候不管不顾地答应谢芳华什么,只道,“你快松开芳华小姐,她既然来了,就是来救你的,你抓住她的手,让她怎么救你?”
永康侯夫人好像已经失去理智,仿佛没听见英亲王妃的话,只盯着谢芳华,“你快救救我儿子,只要你救好我儿子,我就……”
英亲王妃闻言不满,走上前来,“梅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华丫头懂些医术,能救他自然救的,什么叫做把你一个儿子弄走了?没想到到现在你还不知反省!你儿子可是人,有脑子,长腿的,你将他当做什么了?”
谢芳华蹙了蹙眉,任她抓住手,也没躲开。
永康侯夫人只看了她一眼,便立即伸手抓住她,艰难恐慌地道,“谢芳华,你把我一个儿子弄走了,你救救我肚子里的这个儿子!”
谢芳华站在榻边,停住脚步看着她。
她一双眼睛乍然睁开,配合她肥胖异常臃肿的脸,有些骇人。
永康侯夫人见谢芳华来了,本来死闭着的眼睛睁开了,看着她。
永康侯和燕岚跟着英亲王妃和谢芳华身后进来,闻言自然都说不出什么,二人心里都拿不准谢芳华的医术能不能救得了,就算能救,她会不会真会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祈祷着。
英亲王妃见孙太医点头,算是放过了他。
孙太医直冒冷汗,就冲永康侯夫人被诊出怀孕后,永康侯府上下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佛祖似的样子,如今若出了事儿,她这干系太大,他一个太医也担不住啊!不过芳华小姐是他拖进来的,他如今想说个不字,这位王妃明显是护着未来儿媳妇儿,应该是怎么也不会干的了,他只能艰难地点头。
英亲王妃哼了一声,“若是华丫头的医术也救不了,这中间的干系,你得担着!”
孙太医连忙拱手,额头有汗溢出来,急声辩解,“昨日,老夫被太妃招进宫里给八皇子看诊,八皇子毒蝎子的余毒清得差不多了。老夫听说八皇子被毒蝎子咬后,是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给救的,那毒蝎子实在厉害,老臣看八皇子那旧伤口,便知道,若是老夫当时就算再平阳城,恐怕也寻不出好办法,那八皇子性命定然堪忧。还是芳华小姐医术更高老夫一筹。今日永康侯夫人的胎势已经危险,保住大人老夫能做到,保住孩子,老夫的医术就做不到了。只能想到芳华小姐了,建议请来一试,老夫也不是无的放矢。”
“孙太医,你怎么也人云亦云地听信传言让燕小郡主去请华丫头?你的医术在这南秦京城是出了名的,你都医治不了,这不是将我未来的儿媳妇儿推出来给你做挡箭牌吗?有你这样的?”英亲王妃当先发难。
见谢芳华来了,孙太医站起身,对谢芳华和跟着她进来的英亲王妃一礼。
外堂除了榻上躺着的永康侯夫人,还坐了孙太医,另外,立着两个婆子和两个婢女,显然都是永康侯夫人贴身侍候的人。
她脚步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抬步走了进去。
她躺的地方已经有一大片血流出来,湿了衣裙,一张脸白如纸,但看得出还在咬牙挺着。
如今这个躺在床上,肥胖得让人辨不出人形的女人,若不是在皇宫里和玉女河画舫时见那两面印象太深刻,她都不敢相信,这是永康侯夫人。
按理说,因为燕亭离开,她折腾月余,然后又查出怀有身孕,折腾之下,她就算不瘦,但也不该胖得几乎让人辨认不出才是。
谢芳华迈进门槛,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外堂榻上的永康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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