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停住,男人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北郊建林路一带,是你让人写提案要求改建的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男人冷哼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没想到这丫头,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这态度。他嘴角扬笑,微眯的眼眸蓄含一丝怒意,看来,她是要和自己杠上了!
“不怎么样,我只是想告诉你,让你别太嚣张,就算福满楼倒了,也会有重开业的那天!成泽傲,你真卑鄙!别以为我会怕了你,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哟,好大的口气!”男人两手环胸,一脚踢在台阶上,上半身微倾,“丫头,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你斗不过我的,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呵!
她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比起玩儿阴斗狠,全世界估计也找不到几个能玩儿过泽少的,我一个小小女子,又怎么可能是您的对手!”
成泽傲眼色一沉,“丫头,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你知道我不喜欢!”
“对不起,我不是你的手下,更不是你的佣人,再见!”
她冷冷撇下这番话,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楼梯间,纤细决然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男人浅眯的眸子微微上扬,俊脸浮上一丝冷色,他倒真想看看她是如何从他手上逃脱的!
……
周国栋受贿事件,在一周后开庭审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掌握充足证据,并且要求法院即日查办的,整个齐岭市,除了大名鼎鼎一呼百应的泽少,还能有谁有这样的能耐?
再加上周国栋平日里做事过于高调,树敌太多,大家纷纷举报他以权谋私,滥用职权等违纪违法的事情,而且还有赫连畅以匿名的形式提供了充足充分的证据,最终法院判处周国栋终身监禁。
放学后,她约了陈健在市区的风华街见面,经过这么多人和这么多事,她已经不能单纯的把现今社会的背景与21世纪的大世界相提并论,有些人是没办法用道理来说服的,只能根据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招来对付,就像成泽傲,不跟他玩儿点阴的,他还以为你好欺负!
如今的情势,不得不让她下定决断,她一向最痛恨黑势力,然而现在的形势只能说,凭她一个人的能力,很难对抗未来即将可能遇到的问题,她必须找帮手,否则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成泽傲说的没错,她斗不过他,从重生到现在不过才短短一年时间,她拼尽全力才创下如今的事业,已实属不易,倘若现在让她放弃,她坚决做不到,就像当初他无法放弃凯拉,是一样的道理。他越是想驯服她,她就越是难以驯服,他们两个,在这一点,相似的就像同一个人,遇强则强,逆风而上,一旦杠上了,就很难俯首称臣。
陈健依然像第一次那样,迟到而来,他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眼底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情愫。
朝阳搅动着手中的咖啡杯,眼底簇起一抹笑,这次她没有像上次那样,和他暗中较劲儿,而是率先打破了沉默,“陈老大,我想入你的帮会,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要求。”
陈健手指一滞,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她的直截了当,还真是让他吃惊不小。男人陡然笑了起来,眯起的双眸带着一丝危险,“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岭市除了凯拉和地头帮,还有一个帮会,叫黑鹰会,成立于1990年,当初成立的时候帮会里只有五人,但经过短短五年的时间,黑鹰就已经拥有成员六十二人,陈老大,您就是当初那个创建人,是吗?”
这件事是她后来才知道的,当初大三介绍陈健的时候,并没有说明他的身份,想必也是不希望她涉黑吧,必竟他的结局很悲惨。
她脸上含笑,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打下一片暗影,遮住她眼底的神情。说的如此笃定,当然是花了一翻功夫的。和黑道的人打交道,她不是不怕,而是必须孤注一掷!
之所以选择黑鹰,原因有两个,一是她佩服陈健的做事风格,黑鹰会能有今天的成果,和陈健当初的决策脱不了关系,当凯拉和地头帮争的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们却躲在暗处渔翁得利,招兵买马,扩大帮会的势力,让自己慢慢变的强大,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二是黑鹰会势利不算大,在齐岭市还没有聒噪到人人皆知的地步,恰好符合她的低调要求,她目前还是个学生,不能制造出太大的动静,否则只会让自己囫囵于喋喋不休的争论之中,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再者,成泽傲是吃定她会输,料定她会去求他,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投降来得爽快,何必又暗自较劲儿,到最后让自己丢脸?
男人上半身向沙发靠去,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连小姐花了不少的心思吧?怎么,对我们黑鹰会有兴趣?”
“是,我加入,不知道陈老大是否同意。”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陈健陡然倾身上前,嘴角淬着笑意,他说‘杀’字的时候,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不带任何感情。
白皙的脸上浅浅一笑,粉唇微勾,她轻抿一口咖啡,淡淡说道,“我既然敢来,就不怕你杀了我,而且,当初我既然能只身一人去地头帮找黑老大,就能轻而易举地去黑鹰会找到你。再者,齐岭市知道你陈老大的人数不胜数,难道你都要一一除掉吗?”
“哈哈——”陈健陡然笑了起来,白色衬衫不带一丝褶皱,他虽然没有成泽傲的贵气与霸道,却也不失为一个上等好男人,“好,有意思,我们会里还从来没有女人加入,只是,有一点我搞不懂,以你和泽少的关系,为什么不选他,而选择我呢?”
自从升入高中后,每次放学后出门她都化了淡妆,一是怕遇到同学,二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很多时候,年龄在谈判中能够启到决定性的作用。
女孩淡然一笑,并不急着回答,“我听说黑鹰会最近和地头帮因为手下的兄弟之间的事情有点小摩擦,不知陈老大愿不愿意让我出面去摆平这件事?”
“哦?你有办法去说服老黑?”
陈健为人低调,她也刚好不喜欢打打杀杀之事,如果能用语言来阻止一场战争,她更希望采用这样的方式去化解。
“让我试试,如果我成功了的话,还请你高抬贵手,给我个机会,让我入会黑鹰,怎么样?”
这是一场赤果果的交易,她恰好需要一个机会,来表达她的决心和能力,黑鹰不是慈善机构,去收留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再说,以她之前与成泽傲之间的关系,陈健怀疑她也是情有可原。
……
经过政府的研究决策,阳光置业最终还是拿到了标书,成为最后的中标企业。
曙光激动不已,为她当初的决策而感到万分佩服。最初拿到标书的时候,他还是按着第一次的模式去报价,但是被她二话不说就否定了,原因很简单,一是,第一次中标的标书已经在政府部门的宣传案里公布于世,对手公司肯定已经对他们的报价方式摸的清清楚楚,二是,既然有人在背后想捅她刀子,那她就一改常态,学着成泽傲的做事风格,让人摸不清章法,无从下手!
所以,她让曙光去说服城建局郑局长,提高应标公司的要求,比方说注册资金,设计能力等等,在这基础上,她就暗中打败了五六家对手,竞争力自然大大提高。
从风华街出来,她打了辆车直奔雨前街,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纯情酒吧,却被告知老黑不在酒吧内。
鬼眼慢慢挡视,从一楼到顶楼,确实没有看见老黑的踪影,最后她不得不走出酒吧。绿牙兽说她的天眼神功有局限性,必须阴阳调和,太远太黑的地方是没办法使用的,所以,她只能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寻找老黑可能去的地方。
夜色正浓,天空被霓虹点亮,闪着五光十色的光芒,街道上游人很多,来来往往,齐岭市的一天,似乎才真正的开始。
朝阳看着人头攒动的街头,一道熟悉的身影,陡然出现在视线里,她身体猛然一怔,不可思议地擦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竟然已经不见了那道身影。心脏剧烈跳动,视线在人群中搜索,她抬起头,看向深不见底的夜空,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乔苍已经死了,是她亲手将他葬身在茫茫的大海之中,不可能再复活!就算像她一样重生,那也是以另外一种形式,不可能就这样毫发无损地活过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刚才应该是幻觉,把别人的身影看成了他的,一定是的,这样想着,她顿时舒了一口气,继续看见两旁的休闲会所,寻找老黑可能出现的地方。
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家会所里找到了老黑的身影。她走到包厢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鬼眼透过紧闭的房门,将男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老黑浓眉皱着,示意手下人开门,“不是让服务员别来的吗?”
站在门口的男人,打开一条门缝,探头看了一眼,随后扭头说道,“老大,是连小姐。”
老黑双目一凛,“请她进来。”
朝阳粉唇微挑,白皙而粉嫩的脸颊上带着浓浓的笑意,“黑老大,这么有雅兴,不知我的突然造访有没有打扰到您的好事儿?”
女孩穿着白色露肩雪纺衫和浅蓝色牛仔裤,脚登五厘米的黑色高跟鞋,身材前凸有致,短短的大半年时间不见,她如今变的成熟了很多,再加上精致的妆容,越发显得她像个美丽的小女人,男人心里不由一阵悸动。
老黑一把拥住身侧的性感美女,与她缠绵绯侧,大手在女人身上肆意点火,女人被调戏的娇喘连连,软绵绵地挂在男人身上,脸色潮红不已。
男人却若无其事的退开身,眸色在对面的女孩儿身上扫了一眼,见她正脸不红气不喘地笑看他们上演活色添香,心里不禁对她有一丝小小的佩服。
“连小姐客气,你能来,是我黑某人的荣幸,何曾有打扰之说?再说了,就算是好事,如果没有连小姐的加入,那也是暗然失色的。”
包厢内约有十人,除了老黑和那个女人坐着之外,其余的多为站着,或者坐到一边。朝阳不畏惧色,在一群人的注视下,笑着走到男人对面坐下,长腿一跷,“看来黑老大的胃病是好了,不知道这肾,有没有问题。”
一只短枪,快速长镗,黑洞洞地枪口直直抵在她的脑门上,“臭丫头!说话给我注意点!”
老黑脸色稍沉,宽阔的胸膛突然抖动起来,男人哈哈大笑,挥了挥手,短枪立刻从她脑门上移开,“连小姐不愧是女中豪杰,遇事临危不乱,黑某人就喜欢这样有野性的女人,不知有没有兴趣加入我地头帮,我黑某人许你二管事之职,如何?”
身后有人刚想说话,男人立刻投了一记厉色,手下立刻闭了嘴,乖乖地退到一边。
女孩眼角含笑,上半身缓缓向后靠去,一张精致的小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不瞒您说,我今天是以黑鹰会的名义来的,陈老大让我带一句话给您,他说上次的事儿没谈成,他表示很遗憾,希望黑老大能高抬贵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臭丫头,凭你也有资格跟我们老大直接对话?!”
“阿宽!退下!”
不错,老黑的手下说的没错,帮派里也分三六九等,帮会与帮会之间对话,也要从级别上考量,像她这种小角色,直接跟老黑对话,在道义上是对老黑的一种侮辱,一个搞不好不但小命丢掉,还有可能会造成两个帮派之间的纷争。
老黑眯着眼,看不出任何喜怒,他视线落在她淡定丛容的小脸上,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一点珠丝马迹,“如果黑某人没记错的话,连小姐和泽少关系应该不一般,怎么如今去黑鹰了呢?”
她与成泽傲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几乎没几个人知道,老黑有此顾虑也是在意料之中。如今的形势,如同三国演义中的魏蜀吴,三分天下,最圆满的状态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地头帮原本就比凯拉的势力范围小,倘若黑鹰与凯拉联合,那么势必会对地头帮造成致命的威胁!
而以她的能力和实力,想在黑鹰会站稳脚跟,那是迟早的事!
“您这样说也对,不过,我这个人向来爱交朋友,比如说陈老大,我们以前就是朋友,再比如说黑老大您,虽然咱们只有两面之缘,但是在我心里,我一直是把你当成朋友看待的,同样都是朋友,您和泽少之间可谓旗鼓相当,分不出高下,而陈老大不一样,他为人低调,这正是我所欣赏的一点,所以我选择黑鹰,没其他意思。”
“原来是这样。”老黑拿起百年干红,竟然亲自为她斟了一杯酒,朝阳礼貌接受,两人碰了一杯,浅尝辄止。“不过上次的事,说什么我也不会就这样算了的!陈老大要是不把人交出来,我早晚有一天会去掀了他的鸟窝!”
朝阳不怒反笑,也为他倒了杯酒,礼尚往来,“据我所知,两人似乎是为了争女人闹起来的吧!黑老大,别怪我说的太直接,所谓棋逢对手,倘若今天你遇到的是一个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敢争的对手,请问你的心情如何?是高兴,还是喜悦,还是有一种胜利的感觉?”
老黑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接着说。”
“我听陈老大说,两人如今都住了院,伤的都很严重,也算是彼此扯平了,不存在谁输谁赢的说法。假如黑老大对这件事还耿耿于怀,有一天真找上门来,我只能说到时候,咱们必须得拼个你死我活,只怕伤的兄弟会更多。我倒是有一个建议,不如等两人都养好伤后,再约定个时间,让他们自己去解决,谁赢,女人就归谁,为了女人,输了也不丢脸,您说呢?”
女孩说完,递了杯红酒过去,老黑看着杯中腥红的液体,思忖片刻才淡淡说道,“我看可以。连小姐可谓是女中诸葛,当初陈老大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我听着心里就是一百个不爽,但同样的话从连小姐嘴里说出来,就像抹了一层蜜一样,听着也舒服,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
朝阳粉唇一挑,长长的发丝垂在胸前,遮住半边脸颊。她举起杯子,两人隔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那就这么说定了,事以至此,我就不打扰了,咱们改日再见。”
“等等!”老黑忽然出声,看着女孩高挑纤细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丝爱慕之色,“刚才连小姐说,谁赢女人就归谁,如果黑某人也看上了连小姐,想跟泽少争个高下…不知连小姐是什么意思?”
她身体微怔,倏然转身,脸上夹上一丝冷冷的笑意,“可以,谁赢我跟谁,死的那个,我为他送终!”
“有个性!”老黑忽然鼓起掌来,幽黑的眸子暗藏汹涌,“不送!”
离开会所,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她第一时间打通了陈健的电话,把这一结果告诉了他。和预料中的一样,那边震惊不已,久久得不到回应。
原本陈健以为她不可能成功,连备战的准备都做好了,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说服了黑老大,这一点,着实让人匪夷所思,他不得重新考量这个丫头的来头和底细。
他现在突然有点后悔当初对她许下的承诺,他说,如果她能说服老黑的话,那么他就同意她加入黑鹰,现在想来,他确实有点欠考虑了。
这个丫头,和成泽傲的关系本来就一般,当初她说要加入黑鹰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是泽少派来的卧底,而现在,她又不费吹灰之力说服老黑,难道这一点也不可疑吗?当然不是,多年生活在阴暗相斗明枪暗炮中,神经早已变的敏感而又多疑,这几乎是每个黑道中人必得的一种‘病’,但又不得不让自己患上这种多疑多思的‘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长久的存活下去。他们每天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若没有这点小心思,恐怕脑袋不知道被砍掉多少个了!
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那就容不得他改变主意!如今之计,只能另想法子去阻止!
……
这天,上完晚自习后,已是晚上九点钟,朝阳独自一人走出校园,向着自己租住的学府小区走去。学校位于开发区,路灯很暗,马路上偶尔经过的私家车,速度飞快,扬起一地灰尘,便快速消失在视线里。
走在人影寥落的人行道上,灯光将她修长的身影投递到马路中央,凭着她敏感的神经,身后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儿,她并没有转身,而是加快脚步,继续向前走去。只要穿过前面的一条小街,就到了学府小区。
行经一处黑暗的十字路口,她忽然停了下来,白色平板鞋一尘不染,女孩转过身,并没有看见可疑的人。于是她转过灌木丛,身影快速消失在十字路口。
三个男人扔掉烟头,快速追了过去,四处张望,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女孩的踪影。
“他妈的!竟然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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