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贸易公司和铸造厂的收益本月又增长了30%。”
残阳的照耀下,艾什凡码头旁的海水波光粼粼,宛若盛有金币的铁缸。
管家威廉姆斯正毕恭毕敬地向面前沐浴在海风中的肥硕女主人汇报道:“铸造武器和运送补给在其中占了很大的比例。”
“这应当归功于联盟和库尔提拉斯军用开支的不断增长。”普里西拉大笑道,“他们花的钱越多,艾什凡家族才会变得越富有。”
戴琳和他的小儿子远在洛丹伦参战,吉安娜在达拉然求学,这里又远离普罗德摩尔要塞,普里西拉女士一点都不担心自己那个愚蠢至极的闺蜜会听到接下来的话。
“说实话,我倒有些欣赏那个叫做萨尔的兽人了,他让部落的猪猡们长出了脑子,这样才不会被联盟的军队一举击溃。
嗨,联盟和新部落的这场战争打得越久才越好呢,这样库尔提拉斯才会越来越离不开艾什凡家族。这个国家将会在各个层面上,被我们的家族产业深度捆绑。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以给艾什凡家族打工为荣,人们就会知道,谁才是库尔提拉斯幕后的真正主宰,谁才是海国的无冕之王!”
这时,她一边埋怨自己的丈夫是一个榆木脑袋,竟然连做梦的勇气都没有,真的满足于一辈子给戴琳当手下,一边幻想着那幅美丽的理想蓝图。
嗯,到时候她一定要好好地羞辱凯瑟琳,尽情地嘲讽对方的愚蠢......
“可是,夫人......”
“可是什么?”美梦突然被打断的普里西拉明显不悦。
“我们的用工成本现在水涨船高了,很难找到物美价廉的劳动力。”管家说,“以前,我们只需要付出两三个银币,就可以在暴风王国的西部荒野和北荆棘谷轻轻松松地买到一个身体健康的年幼学徒,他们的‘保质期’通常是三年。”
“保质期”是管家的黑话,表示一个童工学徒到身患重病、丧失劳动能力之前,能够在工厂内工作的有效时间。
“但是现在,那里突然钻出了一伙戴着红色面罩的匪徒,他们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还残忍地抓捕、折磨并驱逐了我们的招工头。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去混乱的阿拉希高地募工。但如您所知,这一地带正饱受战乱之苦,工作进展得并不顺利......”
“这些多管闲事的土匪真他妈该死。”艾什凡女士身旁的另一位侍卫大骂道,“这桩生意是公平公正的、你情我愿的,那些农民夫妇愿意把自家的孩子送给我们当学徒,他们有什么资格禁止?”
“这恐怕不构成你工作失误的理由,威廉姆斯。”普里西拉示意侍卫住口,但她的语气同样显得极为不善。
“贫穷的农夫无法养活所有的子女,只能选择一些送来当学徒,同时换得一点钱改善生活,这是一个社会现实。就连瓦里安国王的意志都无法扭转这一点,那些戴着红色面罩的匪徒凭什么办到?他们管得了吗?”
“抱歉,夫人。”威廉姆斯的神色异常窘迫,“但事实是......每个村庄、每个农场都有他们的人在参与管理,我们的招工人员只要进去了,马上就会被土匪们发现。”
这一点倒是震惊了普里西拉。
她知道,任何一位国王都无法实现对所有村落的有效管理,他们最多只会在每年秋收之后派几位税务官去向农场主们收税。
“那些农场主们呢?”艾什凡女士不甘心地问,“难道他们也任由土匪在自家的农场中为非作歹?”
“夫人,尽管这一点听上去匪夷所思,但却千真万确......”威廉姆斯已经变得有些支支吾吾,他不确定尊敬的勋爵夫人会不会相信他的话。
“有些农场主已经向红色匪徒们屈服了,还为他们担任出纳、会计。至于那些不愿意与他们合作的农场主,要么惨遭杀害,要么逃往了暴风城。”
“这群歹徒竟如此凶残!”普里西拉暗想,连农场主都敢肆意残杀,这西部荒野还有乌瑞恩家族的王法吗?
“瓦里安国王难道就不派军队去消灭他们吗?”
“夫人,您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威廉姆斯苦笑,“自从八年前复国后,暴风王国境内的各种匪患就从来没有消失过。赤脊山的兽人、黑矮子,艾尔文森林的劫匪、豺狼人,暮色森林的狼群、活死人,还有西部荒野的妖魔鬼怪们,暴风城从来就没有办法彻底消灭它们,听说主要还是因为缺钱。
只不过,这伙红色歹徒似乎是突然凭空冒出来的,几个月前我根本就没听说过他们的存在,但却扩张得极快,现在他们几乎控制了整个西部荒野。”
普里西拉女士并不怀疑管家话语的真实性,毕竟他忠心耿耿地追随了艾什凡家族多年。
“富裕而慷慨的泰瑞纳斯国王就不能好人当到底,再援助一些钱,帮助暴风王国彻底剿灭这伙土匪么。”艾什凡女士自言自语道,“到时候,南方也会打起来,我们还能再发一笔战争财。而且,那里将会在战乱中赤地千里。到时候,只要我们能为流离失所的居民提供一块最劣质的黑面包,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为艾什凡家族工作......”
可是,正当普里西拉·艾什凡策划着她的如意算盘之时,远处却突然冒起了一阵阵浓郁的黑烟,伴随而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着火啦,着火啦!”
......
“明天是古代海潮贤者卷轴上所记载的斯托颂家族先祖听到大海低语声的纪念日。”约瑟夫对目瞪口呆的凯特琳·鲁因说,显然他在采取行动之前做的功课很足,把这些信息都摸得一清二楚。
“那些会呼唤海风和浪潮的海潮贤者今天上午就全部离开了伯拉勒斯,准备返回斯托颂谷地去参加风暴神殿的庆典。现在斯托颂修道院空荡荡的,而冰系大法师‘海洋之女’在达拉然求学。如今的伯拉勒斯,没人能迅速扑灭这场大火。”
“所以没人能阻挡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凯特琳望向港口,只见一朵黑色的蘑菇云从那个方向升腾起来,她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如你所见,我的女士。”莱特芬格兴奋地说,“我们上班的铸造厂着火了!艾什凡家族真的‘繁荣昌盛’起来了!”
“迪菲亚的兄弟们正在趁乱把包身童工们从鸽子笼一般的集体宿舍中捞走。”约瑟夫平静地说。
“库尔提拉斯的主力舰队已经被调往南海镇附近,用于封锁这一海域,这导致伯拉勒斯兵力空虚,无法三百六十度保障首都安全,我们也有了可趁之机。
两周前,范克里夫会长亲自乘坐着运输船从死亡矿井出发。他们已经于两个小时前悄悄抵达了斯托颂修道院,这里和水手街南边的铸造厂只隔着一条浅水道。我们的人将会把这些孩子全部送往西部荒野。”
“然后,我们才会去‘积极地’救火。”莱特芬格说,“而且,我们还得把伯拉勒斯的驻军士兵也叫过来,让他们也帮忙救火。”
“我们可以对军官许诺,只要他们帮忙救火了,艾什凡一定会很感激,然后给救火人员应得的奖赏。”约瑟夫冷笑,“这样士兵们大概率会跟着过来的。”
“燃烧吧!”莱特芬格神情狂热地大喊大叫道,“让火焰净化这一切罪恶吧!”
听着这些话,凯特琳心里五味杂陈。
她原本是大法师的女儿,妥妥的社会上层人士,只是为了追求刺激和新鲜的生活才当了海盗,本来没想过要暗算贵族、与国王作对。
但现在,她越发觉得“棕头发”等人所做的是有意义的。毕竟,她亲眼目睹过那些童工的惨状。
......
“亲爱的爷爷,我在给您写信。”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蜷曲地靠着墙,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写着信,“求圣光让您来带我回家。”
这里是艾什凡铸造厂的学徒宿舍,被长方形的石砖和铁丝网严密地封锁着,像鸽子笼一般地分得均匀。
“爸爸妈妈把我送到这里来当学徒,他们说这里城市很繁华,还有阳光、海浪和沙滩.......
我感到我越来越难以顺畅地呼吸了,我们工作的地方烟又浓又黑......
只有礼拜日晚上是好的,这时我们可以被放到天台上,尽情地呼吸海风。但就在不久前,这也被取消了。”
每间仅6平米的学徒宿舍楼上楼下,平均住着三四十个这样的“牲口”。
“我愿意给你搓碎茶叶,”丹尼尔接着写道,“为你向圣光祈祷。要是我做了错事,您可以尽管抽我。亲爱的爷爷,我再也熬不下去,简直只有死路一条了。我本想跑回村子,可是这里到处都是海,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跑回来。如果您接我回去,等我长大了,我就会养活您,不许人家欺侮您。等您死了,我就祈祷让您的灵魂回归圣光的怀抱......”
然而,这封信还没有写完,“咚、咚、咚”,响亮而沉闷皮靴声便已经在房门外响起,吓得丹尼尔赶紧把信扔到角落里。根据他几个月来的经验,这表示又有人要倒霉了。
“塔米,你今天下午为什么没去上工?”像牛一般的怒吼从门外传来,“学会偷偷溜出队伍了是吧?”
丹尼尔把同情的目光投向被称作塔米的男孩。
“抱歉先生,我真的.......很难受。”塔米躺在破旧的棉布上,瘦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有气无力地请求监工“先生”的怜悯,“我实在起不来了。”
不过,丹尼尔知道,在这种工房里面,“学徒”们生病躺着休养的例子是不能随便开的。
“假病!我来给你医。”
监工麻利地走过去,一只手抓住了小男孩的脖子,狠命地举起再重重地扔下,塔米顿时手脚着地。监工接着走上去给了他一脚,然后用皮条狠狠地抽打着。
或许这一下是打空了,皮条突然从地上弹回来,打在了监工自己的手指上,疼得他直咧嘴。监工恼怒了,随手从一旁夺过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泼在塔米的身上。
三月的伯拉勒斯,不太冷,但夜间也并不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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