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江城集市里人声鼎沸,好似煮沸的热汤。
摊铺密如鱼鳞,上头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
行人你推我搡,挤得水泄不通。
卖布的扯着嗓子,喊得脸红脖子粗,讨价还价声像潮水般一阵盖过一阵。
酒楼里飘出诱人的饭菜香,店小二如同穿梭的鱼,
在桌椅间灵活地闪转腾挪,吆喝声、谈笑声、孩童的嬉闹声,
交织成一曲热闹的市井乐章,仿佛战争的硝烟从未飘到这里。
这几日,身为平叛钦差的太子,他却频繁出入各藩王营帐,
今日去湘王那儿蹭饭,
明日到代王处骑马
白天在粤王处品茶,
晚上又与秦王勾肩搭背,寻欢作乐,丝毫没把自己和藩王当敌人。
街角茶寮的竹帘被热风轻轻掀起,露出里头三三两两摇扇的书生,
茶博士拎着铜壶,在桌间穿梭,时不时往茶杯里添上滚烫的茶水。
忽然,前街传来“噼里啪啦”的竹板声,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高台处的卢文渊又开讲了。
“列位看官!”
七尺高台上,青衫老者卢文渊潇洒地甩着玉骨折扇,
扇面上的墨画仿佛也跟着舞动起来,
“昔年太祖封藩,原望屏藩帝室,
谁想如今代王治下,沧州百姓竟民不聊生!
上月某商队过其封地,车中载着十箱蜀锦
,竟被王府长史强征作‘军用’,分文未付啊!”
他忽然压低嗓音,扇尖直指北方。
台下瞬间哗然,众人交头接耳,义愤填膺。
有的攥紧了拳头,有的皱起眉头,纷纷指责代王的恶行。
太子行至城中心,听闻这激昂的演讲声,抬眸望去,
只见一座高台上,卢文渊正捋着胡须。
卢文渊在苏江城颇具声望,是南方有名的大儒。
平日里靠着讲学和评议时政,吸引了众多追随者。
身旁站着几个同样穿着儒衫的年轻人,为首的叫陈立,
一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时刻留意着台下众人的反应,带头烘托气氛。
“诸位!”
卢文渊猛地将手中折扇狠狠一拍,声如洪钟,
“再说说这湘王,坐拥封地,却只知花天酒地,不学无术!
只知道横征暴敛,收刮民脂民膏
他治下的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台下的百姓和读书人听了,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不少人跟着附和,气氛愈发热烈。人群中,有人高喊:
“卢先生说得对!这些藩王太不像话了!”
太子眉头紧皱,心中怒火渐生。
藩王地位尊崇,他们怎么能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编排?
恐怕也是想邀名射利想疯了,就盼着哪个藩王拿他开刀,
这样他就可以刷声望了,没准自己的名字还能上达天听。
你不理他,他会越来越没劲;
你越理他,他反而越起劲。
太子大步朝着高台走去,几步便登上高台,
目光如炬,直视卢文渊:
“卢先生,你身为大儒,说话可有真凭实据?”
太子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卢文渊微微一怔,显然没料有人上台打擂台。
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镇定下来,拱手说道:
“这百姓有目共睹,湘王的恶行,众所周知,岂是我凭空捏造?”
“哼!强词夺理,好一个众所周知。”
太子冷哼一声,往前逼近一步,
“先生方才说代王强征蜀锦?莫非就是你身上穿的蜀锦。
可知道蜀锦匠人织一匹‘瑞龙呈祥’需三月,价值千金。
你身上的蜀锦足足抵得上十口之家二十年不吃不喝,
你好意思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说民间疾苦。”
“你……”
卢文渊没想到对方是个识货的,
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先生说湘王贪墨,”
太子忽然逼近半步,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却不知苏江知府去年呈给本宫的税单上,
湘王封地的商税比去年增了三成。
倒是先生名下的‘文渊书肆’,为何能在禁藩王经商的苏江城,独占三成书墨生意?”
太子顿了顿,目光扫视着台下众人,继续说道:
“你们这些读书人,
一面不准藩王子弟靠科举入仕,怕影响你们仕途
一面又禁止他们经商,抢夺你们财路。
如此一来,他们能做什么?
藩王分封几代后,除了世子,其他人最后沦落如常人无异。
他们空有身份,却没有养家糊口的路子,如何生存?”
太子的话如同一颗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台下众人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
目光在太子和卢文渊之间来回扫视。
有的面露惊讶,有的若有所思,还有的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卢文渊脸色一沉,向前半步,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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