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从内拉开,一张略显苍老但依然精致的面容露出来,脸上的不耐,在见到门处小姑娘时,霎时变得神采奕奕。
不等墨倾开口,她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人扯进门。又下意识伸头至门外,左右观察了一番,确定没人复让人将门关上,并上了锁。
“小姑奶奶,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这满大街的官兵都在抓你,你不知道啊?”
红姨一脸容光,看着墨倾的眼睛都在闪着光。
墨倾面色苍白,“我知道,但是城门都已经关闭了,我……”
“红姨,这么晚了怎还不休息呢?不是今夜不做生意么?”
声音如泉水涓涓从楼上传来,为这紧张的凉夜送来一丝的温柔。她寻声望去,只见一蓝衣女子正从楼梯上款款下来,眉弯如新月,双目含波,桃扑两靥,微启丹唇,在楼上灯光的掩映下,更是煜煜生辉。如此佳人正是名扬亓、蜀、凉三地的烟雨楼花魁——水无波。女子灵动袅娜,放在这烟花之地,依旧有出尘之姿。
“红姨,这是……”
水无波向红姨这边走来,背着光也看不清眼前之人的容貌。
“来,来。”红姨抑制住兴奋,拉着她朝楼梯那边走,“我跟你说啊,这下我们可发财了。这是太尉府的千金,现在满城都在捉拿她呢。听说官府重金悬赏,只要有他们兄妹俩其中一个的任何消息,就能拿到赏银三两。如今我们要是将人直接送到官府,最低可是黄金三千。”
她已说得激动,自己手中的绢子不觉甩动起来。
水无波听罢微微沉思,反而蹙眉,“红姨,这银钱,你可挣不得。”
“怎讲?”
“太尉大人乃开国功勋,为亓国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府上遭难,我们不去搭救反而还要落井下石,如此不义之财,你真的要拿?”
“我……”红姨有些迟疑,“哎唷,现今墨大人不是通敌叛国吗?”
“红姨,太尉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永安城上上下下谁人不知?通敌叛国这勾当,他万万是做不出来的。更何况,墨府长公子曾经可是替你说过话的,他为你挡的那一灾,可省了你不少银子的。现今你却要拿了他妹子去换银子,这钱拿着不烫手?”
“这……”红姨心虚了。
“况且你也知道,太尉府被抄斩之时,长公子身在他处,至今都没找到。保不准他日公子逃过此劫,整集墨家别处势力,再回亓国报仇来了也犹未可知。届时,倘若得知自家妹妹葬送你手,您说,他会怎么做?红姨,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长公子对这小丫头看得有多重。”
红姨沉默了,水无波此言不差。那墨阑表面一副闲散公子哥的模样,但总神秘的很,背地里水有多深,还真没人知晓。
趁着她衡量的当口,水无波取下腕上的玉镯,递至她面前,“红姨,这个你先拿着。”
镯子周身通透漏光,水润饱满,上有山水翠墨之色。如此一镯,足抵千金。
红姨立时眼放异彩,止住了对墨倾的衡量。半推半就中拿到手中,触手温润,不禁半举起,迎着灯光照了照,已是喜不自胜。
水无波也不在意,只静静等她看好了,才开口道:“这玉镯取材于西北凉国之地的祁山,乃上次蜀国定北候来京时所赠。”
红姨乐呵呵点头,将那镯子收好,“我就知道,姑娘的东西哪有不稀罕的。”
水无波淡笑,立在原处等着她的回复。
“姑娘说的对,还是姑娘考虑周全。今儿咱就帮了墨家小姐,待他日墨家长公子再得势,必定会好好谢咱们一番。”
水无波嫣然,“红姨向来识得大局。”
既是她不再打墨倾的主意,水无波遂将人领走。行了数步忽而驻足,回转身冲红姨正色道:“即日起,她唤阿墨,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由于瘟疫,家人尽亡,走投无路才来京城投奔于我。红姨觉得如何?”
“是,是。可不是吗,这苦命的丫头。”红姨忙点头,手中的帕子已经开始擦试着眼角,脸上的神色跟着悲戚。
水无波将人带到房中,四周陈设简约素雅,如同深闺小姐的秀房。墨倾坐在一旁,心头微微平复些许。
“今晚你就在我房中歇息,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
水无波已行至房门处,闻言顿足,应着她道:“墨阑公子曾有恩于我,他的妹妹,我怎会不救?”
但见她依旧戒备,她笑笑,宽慰道::“勿作他想,在此处安心待着,我会想办法护你周全。一会儿我叫人送来热水和干净的衣服,你清洗一番,早些歇息罢。”
长久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下,现在突然的放松,困意立即席卷而来,墨倾清理过后,脑袋一沾到枕头便沉沉昏睡过去。
关于水无波,墨倾不是一点儿怀疑都没有。只是她言行中,总让她莫名有安心的感觉。也许是得益于洛川所言,烟雨楼会有人助她,让她潜在定下心来。更何况,在此非常时刻,她也实在想不出,她窝藏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好处。楼下她对红姨说的那些话,也只不过是为了让红姨能够留下自己罢了。眼下她属实别无选择,唯有信她。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