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幽暗,灯光明灭交织,像是夜间微弱的萤火虫发出的光芒,拼命挣扎着也不过是一点点光。
还算空旷的四周,有一方清池,然而对面却好像是无边无际的暗,含杂着幽幽的光。
清池边坐着一个女子,一袭素净白衣,万千青丝绾于一支暗红的梅花簪子。
她容颜秀美,眉宇中凝着脱俗雅韵,有些像程妙音,比程妙音多了份恣意清丽,少了一份温婉妙曼。
只见她神态从容,不急不慢,将手中的那盏灯放入清池中,然后收回如葱玉指,轻轻捻了捻腕间缀下的银珠小球,发出了清脆如铃的声音,接二连三的铃声响起,形成了乐音,恰似一曲挽歌。
清池中泛着的那朵莲花灯,造型简单,莲花的形态极尽栩栩如生且柔美清宁。
若是细心,便可看见莲花灯上载着另外一个东西,那是绯红色的花,名唤夕颜。
在这幽暗的环境下,莲花灯发着不明不暗的光,悠悠然然地飘向未知的前方与黑暗,竟点亮了一些光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彤曲缓步走过来,轻声说道,“坊主,时辰已过,仪式已经完成了。”
宋仙若提了提衣裙,视线从漆黑中回到彤曲身上,淡然一笑,“好歹也是入我欢煦坊的女子,夕颜又是我甚信
赖的,予以殷切希望,她去了,我自是要多悼念一会。”
彤曲闻言静默,退后几步,让宋仙若继续。
宋仙若抬起手腕,拨弄着腕间手链坠下的银珠小球,听似轻快却暗藏悲凉底色的乐音再度而来。
彤曲不禁失神,情不自禁地也看向那无尽的黑暗。
这个清池名叫“往生愿”,每一个入欢煦坊的女子,若没有背叛、逃离等举动,皆可将代表其身份的琉璃具放在精心设计的莲花灯,任花灯流向前方,期盼在阴暗的世界里,花灯永不灭的光能够给她带去一丝美好。
而宋仙若拨动银珠发出的声音,似铃而不是铃,如铃声清脆,但比铃声多了许多苍凉与缥缈。
这是“送归曲”,送故人归。
在夕颜之前,有过不少莲花灯在这池上漂浮,在夕颜之后,应当也还会有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清铃声停止,宋仙若拉下衣袖,起身,拿起池边的一根竹叶,眉眼如画,声音清润如雪,“永别了,秦夕颜姑娘。”
一声绵长的叹息,宋仙若张开掌心,刹那间掌心忽然起了小火,将竹叶烧陨,灰烬落入了清池之中,没有烧灼的味道,只有着淡淡的清香,清得仿佛是初春的第一阵风,捎带着惬意。
“秦夕颜……”
彤曲喃喃着
,似乎快要忘了夕颜姓秦。
宋仙若想起了什么,不禁笑了一声,“那么多进了欢煦坊的女子,几乎所有人都换了名字,想要与悲惨的过去割裂,如崔灵到画柳,可唯独她是没有改名换姓的,只是隐去了姓氏,还叫夕颜。”
“在整个欢煦坊中,夕颜确实是最不拘一格的。”
彤曲点点头,心下喟叹,有些无奈,“也是欢煦坊最特别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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