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皇子,他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自己又不争气没个聪明的脑子的,教导他们的老师若是要杀鸡儆猴,他便是第一个,或者说,每次都是他。
所以王逢对他温声说话,对待他同别的皇子没什么区别的时候,他甚至还很吃惊,内心有些复杂和波动。
王逢道:“你可知道要做一名大将军这条路非常艰难?”
潇越愣愣的点头道:“本皇子当然知道,所以才要把时间都花在武艺上啊。”
王逢笑道:“你这样子是不行的。”
当年的夙昭帝哪有现在心思这么深沉的样子,听到他这么说,内心很是不服气道:“那你说说我要怎样才能成为大将军啊。”
王逢微微一笑,那时候他已经开始蓄起了胡子,胡子半长不短的,看上去颇为滑稽。
“你可知道,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潇越愣愣地听着他这个也那个也的,觉得头都疼了,要知道他最讨厌读书了,读书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在你被你欺负的时候给你保护,还不如一双拳头来的可靠。
“你能不能不要和别的老师一样,又是故作一派高深的样子啊。”
王逢不理他,摇头晃脑地晃了一圈,解释道:“这句话出自《孙子兵法》,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在战争中,常胜将军并不是最好的,如果能不战就能让敌人屈服,这才是最好的。所以高级的战争其实就是双方谋略的互相较量,接下来才是两国来使的较量,最后才是两国兵力的较量。”
潇越听了两眼放光,深有体会道:“说的极是!写这本书的高人必然是一位非常有谋略的人。”
王逢高深地笑了,他将手中的书放置在他面前
,指着其中一行字道:“这位兵圣是非常了不起的人。你再看看这一句话。”
潇越看着这行字,犹豫了一下道:“故圣人什么什么者也的。”
王逢将书卷起来,轻轻敲到了他头上道:“是故圣人以万物之胜胜万物,故其胜不屈。战者,以形相胜者也。”
潇越脸一派通红,没想到他竟然连区区一行字都认不全,当真让人好生尴尬。
王逢叹了一口气,道:“这位圣人还留下了一句话是‘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也。’你将来作为领袖,首先要考虑的便是如何用人,而不是挽起袖子自己干。攻人以谋不毅力,用兵斗智不斗多。你以为打战是这么好玩的事情吗,要是你能力不够就是个绣花枕头,你的决策可是会连累了无数无辜的性命。”
“再退一步,你要成为将军,兵书总要看吧?不识字怎么能行呢,不识字你就永远都无法理解到前辈们留下的宝贵精神财富!”
潇越原本通红的脸色现在又变的一片苍白,王逢这番话简直就是醍醐灌顶,让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是多么的错误。
他深深地向王逢低下头,沉声道:“多谢老师今日的一番教诲,让潇越明白了自己的不足。”
王逢摸着自己的胡子,满意地点点头。
也是那日起,潇越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用功读书,老师们在课堂上讲的他不明白,便厚着脸皮缠着老师让他们再讲一遍,再不明白,便回到宫中自己琢磨一番。想来是脑子开了,心眼也开了,很快他就得到了老师们一众的赞赏,也不再是最后一名了。
但是他进步的太快,便容易引起了其他皇子的嫉恨。他们
对他时不时的就下绊子,更是变本加厉的欺侮他。
有一日王逢见到了他蓬头露面的,身上衣服皱成一团的样子,潇洒地走过来对他道:“你是个努力的好孩子,我已经听了不少同僚都在夸奖你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也是我的疏忽,当日光告诉你要好好读书了,忘了告诉你韬光养锐、厚积薄发的道理。”然后又叹了一口气,施施然地走了。
那时候的潇越已经不是什么愚笨的皇子的,他觉得王逢告诉他这句话想来不是无缘无故的,便回去将这句话细细琢磨了一晚上,还真的让他悟出了一番道理来。
又是那天起,他忽然变得中庸起来,虽然不是顶尖的聪明,却也不是掉尾的,只是不上不下的很是让教导他们的老师感到忧心,忧心了一阵子见他还是这样,想来之前的聪明不过是昙花一现,又把他无视到了一边。
王逢原本是教导先太子的老师,不过潇越每每遇到了瓶颈时,他也会突然出现为他解答迷津。
当潇越登基上位后,将这位昔日教导他不少的恩师封为内阁大学士,对他十分敬重,凡是他说的话夙昭帝再生气也是会听的进去的。
王逢已经老了,他的胡子变得雪白,面上的皱纹全部挤成一团,两只眼睛看人的时候眯成了一条线。
只听他沧桑的声音响起来:“几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不如来个折中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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