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看都尙且如此了,白天的时候一定更显破旧吧!日光灯是昏暗的,一躺下来,就更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虚弱。想到通子在问旅馆时处处碰壁,只好独自住到这样破旧的旅馆,就觉得通子好可怜。
若说这个旅馆的房间还有优点的话,那就是可以从窗户看到湖面。从这个房间的窗户看出去,可以越过隔壁的两间民宿屋顶,看到被夹在两栋旅馆大楼之间的宽阅湖面。现在是晚上,湖面黑漆漆的。通子在打给中村的电话里说,看了一整天的湖之后,很想听听自己的声音。加贺想,通子一定是坐在这个窗边,看着湖面的。
被夹在两栋楼房之间的黑色湖面,让加贺想起从前一起住在东京时的那个小公园,那时通子会在闹别扭的时候,从家里冲出去公园荡秋千。
一关上窗帘,刚才那个老板娘来问:是否可以送晚餐来了?加贺这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简单的早餐,可以说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可是,他虽然回答老板娘说“好”,其实是一点食欲也没有。老板娘也问加贺要不要去洗澡,加贺回答身体有伤口,不方便洗澡。加贺连坐着都觉得难过了。
送晚餐来的人也是老板娘。她在为加贺摆碗筷的时候,说了一件加贺非常想知道的事。她说通子是很安静的客人,没有做什么特别的活动,只是在附近散散步而已;还有昨天晚上曾经问“怎么去屈斜路湖”。
屈斜路湖!加贺想:通子接下来去了屈斜路湖吗?
加贺问老板娘:那位小姐是否还说了什么?老板娘说:“只说了那些。”加贺再问:“她是自己开车来的吗?”老板娘回答:“好像不是。”
饭只吃了一半,加贺就再也吃不下去了。身体疼痛的感觉没有变,也依然在发烧。可能是这些原因让身体内的器官不大对劲,胃也无法正常地接受食物,因此不断有想呕吐的感觉。
加贺打电话给东京的小谷,告诉他:目前自己人在北海道,因为生病了,所以六日以前无法回去上班。加贺所言全是真话,完全没有说谎。听小谷的声音,加贺知道小谷大概很不愉快。挂断电话以后,加贺开始在脑子里草拟辞呈的内容。
老板娘铺好被褥,加贺很辛苦、很慢地,才让自己躺下来。他突然想到:人老了以后,是不是睡觉、行动,做任何事都会变成这样呢?因为以前经常运动,所以加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向颇有信心,以前从来也没有想过这类的事情。倒不是加贺怕老、不愿意老,而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孤独所带来的不安。
太累了,确实很想睡觉。但是睡着的同时,也是连续恶梦的开始。梦里驱赶不尽的鬼怪,不断地攻击加贺的精神,让加贺即使睡着了,也睡得不安稳。他被自己的呻吟声吵醒了好几次,流汗流得睡衣都湿了。他干脆起来,打开电灯,将毛巾打湿,看看自己侧腹和小腿上的伤口。伤口附近的肌肉颜色变了,变成好像泥土的颜色。他把湿毛巾放在额头上,再度躺下来。只是做这样的事,就让他气喘不已。
关掉电灯,他想着: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明天就是胜负的关键。他暗自祈祷:老天如果有心,请让他能多睡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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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月五日,天气仍然阴沉沉的,打开窗帘看时,蓝色的湖面上倒映着四周的雪景,雪景之上不时有雪花飘落。好像多少沉睡了一段时间,加贺觉得精神恢复了,也有食欲了。
但是,穿上潮湿的鞋子,一走到雪地上,他就了解自己的左半身依旧是麻痹的。脚一踏上雪地,麻痹的感觉就从底下往上窜,剧烈的疼痛感又回来了,所幸烧好像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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