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惴惴地到了县衙门,只见街道两旁都已经肃清,另有铁甲护卫严实守了,人人右臂上都绑了块白布条。
徐明薇心里便是一个咯噔,回头见婉容和婉柔面上都生出些绝望来,心里反而奇异地松快下来。
马车已然停稳,外头便有唱官来迎,徐明薇趁着人还没到跟前,回头朝两人淡淡笑道,“你们两个脱籍之人,并不是徐傅两家的,便有个什么,也牵连不到罢了。快收起这脸色,教人看了笑话。”
婉柔是替她管钥匙的,如何不知道前两日她要了身契去,心中早猜到了些,这会子坐实了,竟不觉得高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哽咽道,“奴生是奶奶的人,死是奶奶的鬼,再没别家可去了。”
徐明薇教她的孩子气惹笑,叹道,“别说这些糊涂话,什么生啊死的,有口气在,就该好好过日子。”
这时扶马的唱官已经在外头站定,客气请道,“傅夫人,请下车接旨。”
婉容抹着眼泪上前来扶,徐明薇原本心里也是害怕的,怕京中的亲人一朝命陷囹圄,怕徐明梅大船将覆尸骨无存,怕自已有负大公主临危托孤……但此刻,她忽然什么都不怕了。
皇权社会,蝼蚁之力,有何足惜?一个人的性命和自由意志是多么脆弱,没有这回,保不齐还有下一回,活着,便逃不过罢了。
既然害怕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拿出点氏族大家的气度,走,也得体面得走!
徐明薇重新检视了下自己身上的穿着,上下并无不妥,才肃着眉眼,由婉容和唱官搀扶着下了车。两旁守着的铁甲护卫一如那年,大公主逃宮时她所见过的一般,身着黑漆盔甲,手执冰冷长矛,形容利器,叫人望之生寒。
唱官见她有些出神地盯着铁甲军看,以为徐明薇是在看兵士手臂上绑着的白布条,因而细心解释道,“先皇四天前驾崩故去了,各州府里已经快马发下国丧公文,只是消息一时还未传递到位,夫人才有所不知罢了。天使还在里头等着颁旨,傅夫人,您这边请。”
徐明薇有些迟疑地问他道,“那京中现在是谁主事?”
唱官面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未作答,傅恒听见消息,已经迎了出来。见她面色雪白,当下便知,准是黑炭这个冒失的,又没把话给传全了,反害她经此一吓。
“先皇薨了,新皇下月初五正式祭天登基,封后则延后再办。这回来传的旨意,正是同这事有关。”傅恒也来不及细说,只捡着紧要的缓了徐明薇的心,一边牵了她的手往里走,对着香案恭敬跪下,朝圣使笑道,“大人,拙荆已在此,还请大人宣告圣意。”
那天使也笑着朝两人点了点头,展开明黄圣旨宣读道,“朕膺昊天之眷命:今山东府平陆县县令傅恒检举有功,忠勇可嘉,兹令领铁甲军三百,肃清齐党余孽,以正朝纲社稷。另,皇后族妹傅徐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着即册为虢国夫人,食三百,金五千,钦此!”
天使颁完旨意,笑眯眯地朝傅恒和徐明薇贺喜道,“傅大人请接旨。恭喜虢国夫人。”
徐明薇一时还分不清现实和虚境,怔楞着忘了反应。傅恒连忙扯扯她的袖子,一边从天使手中恭敬接过圣旨,一边顺手将徐明薇给拉扯了起来,笑道,“圣使一路劳累,且随家人下去歇整一番,下官随后便来。”
天使笑道,“傅大人不必客气,小的还有要务在身,不好耽搁了,就此
告辞。”
傅恒连忙使了个眼色给冬子,后者连忙追了上去,将一封封了几张银票的信瞧瞧塞到了那天使的手里。天使回头朝傅恒看了看,点头收下了。
徐明薇一瞬之间经历了大起大落,等人都走远了,才反应过来,问傅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恒扶她坐下,将京里这个把月来发生的事情一一同她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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