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顿了顿,面上隐约闪过一丝难堪,才轻声说道,“从前是从前,家里人多口杂,不叫你管家,只怕也多有约束。吃穿用度上想要用些份例外的,就算用了自己体己,大嫂见了也要在娘跟前搬弄了是非。但如今就咱们两个自己自在过日,顶了天也没人敢说一声不是,自然不必将什么事儿都攥在自己手里,该歇着的时候就歇下。”
他这么一说,徐明薇就听明白了。
难怪当初自己就算大着肚子接了管家的差事,傅恒从头到尾也没拦过一句,明明是盼孩子盼了那么久的。当时她也只当傅恒一是放心她的能力,二是放心贺兰氏送来的帮手,却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层考量,竟是怕旁人当家会让她受了委屈。
倒不是说傅家就差她那么一口饭吃,要在孕期怎么苛待了她。毕竟后宅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的是软刀子磨人,婆媳之间,妯娌之间,处处都是关隘,一不留心,怎么摔的跟头都还不清楚,就落到人家陷阱里头去了。与其等着受制于人,倒不如顺水推舟,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婆母敬她,妯娌怕她,才好安生过了孕期。
徐明薇抬头看看傅恒,一时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挤了半天,也只逼出了一句,“嗯,那我便都听你的,只叫老赖家的和婉柔一起管了账面,婉容管了家事,这么一来,家里人又少了。”
傅恒满意她的乖顺,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等这阵子的事情过去了,再叫牙婆送了人过来,慢慢挑拣。”
徐明薇明白他说的是等剿匪的事情,便也点点头,应道,“在人来齐之前,就给婉容她们再涨些月钱,没得白累了人家。
”
傅恒笑道,“家里银钱你自己做主用了便是。倒有一句话要问你,后头屋里的这些日子可还安生,没有折腾什么幺蛾子吧?”
徐明薇朝他看一眼,淡声说道,“有樱桃管着呢,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只不过她们屋里到底用不了那么些人,你瞅着空儿,也问问家里的可有娶妻的意思的。旁的什么也不要,只要出得起五两的聘礼贴补给新娘子做嫁妆,人家丫头也同意,咱们就做主许了这门亲事,另外再贴补二两银子办喜宴。”
说到这里吗,她又叹了一声,说道,“前头挨了打的那两个只怕心气也高,终究不是能留住的,我也不想做那发卖人口的缺德事,这肚里还怀着一个呢,总得给咱们孩子积些福报,等伤养好了,还了她们身契,有亲人能寻的便叫她们各自投亲去罢,留在家里也是个祸害。”
傅恒原先想着不过两个瘦马,提脚发卖了就是。但听到徐明薇后半句,眼睛往她小腹间一瞄,便改了主意,点头说道,“就照你的意思办罢。”
既然已经提起家里下人婚配这一茬,傅恒想起冬子和黑炭的事儿,就又开口说道,“这家里的丫头小厮都渐渐大了,这回跟出来的,便有大半还没有婚配的,日子长久了也不是个安定事儿,便趁着这回,一并办了。”
他后半句憋在心里没说,头几个大龄丫头可都在徐明薇屋里。虽说丫头不比小厮,女人只要没教挑花浪子给勾了,平常也不会起那些心思。但怕就怕这些话落在外头,又要传出磨镜的名声来,分明没影的事儿,他可不愿徐明薇平白无故就受了这污名。
“哦,对了,前头还说你和娇娇的生日,这次就
咱们家里清清静静,热热闹闹地吃一顿团圆饭,旁的便都不请了。一来免得你受累,二来也是防着生人趁机摸进院子里头来。只是少不得要委屈了你和娇娇,生辰这样的大日子,少了场面。”傅恒歉然说道。
徐明薇只是笑笑,并不在意,“过节过日还不是一样,只要一家人齐齐全全的,便天天都似生日一般高兴。”
话虽然是这样说,傅恒心里还是觉着亏欠了她,叹气搂过她的肩膀,轻抚道,“你和娇娇的生辰礼,我是在京里就已经预备下了。等这事过了,咱们再拣个日子补了热闹。”
徐明薇晓得他心里早定了主意,反正到时候管事的也不是自己,随他去便好,因而也只轻轻点头,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了。
小夫妻两个又说过一回话,听得外头小兰娘子的请安声,却是送了娇娇过来。傅恒连忙让人进来,自己接手抱了女儿,不让她往徐明薇怀里折腾去。娇娇讨亲娘抱抱讨过一次,见徐明薇冲她摇头,小嘴儿瘪了瘪,倒也没哭,扭头就缠着亲爹玩去了。
徐明薇不禁心里笑骂一句,真是个没情没意的,平日宠着她疼着她,竟一点也不赖着自己。原本求的便是小祖宗不要过分缠人,但这会儿见自己怀胎十月才生下来,又如珠如宝地待了的小东西翻脸就不要自己了,徐明薇心里也难免吃味,便伸手往娇娇屁股上轻轻打了一下。
小人儿正同亲爹玩得高兴哩,这点不痛不痒的根本就没留意,连头都没回一下来看她。
书本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