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和段云平连着两天都忙得不见人影,徐明薇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出去做些什么。她到底是个内宅妇人,客栈里又是鱼龙混杂之地,前头还因为个嘴松的茶博士惹出一桩祸事来,因此更紧着家中下人,只守严实了箱笼,不得肆意外出。
由是日后,傅恒发下话来,却是终于要往县衙里搬。一时各处人都活动起来,更有消息灵通的富户乡绅,结伴来迎。徐明薇见来者众,自己屋里几个丫头教人平白瞧见了也不好,正要同傅恒说一声捱晚些时候再起动,冬子乌青着脸儿到后头来送口信,也是叫她们耐心等着人散去了再走的意思。
“爷说了,前头少不得还要开几桌席面应酬一番,叫奶奶且自在歇着,小的也在外头守着门户,免得有客人喝迷了眼儿,冲撞到奶奶这处。”
徐明薇几天没见他,不想竟成了这副模样,不禁好奇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傅恒虽然脾气急些,也不是动辄会往下人脸上招呼的,因此徐明薇才有这一说。
冬子下意识地往婉容那边看了一眼,赫然道,“并不是谁打的,小的起夜时睡迷糊了,摔的。这几天就不好在主子跟前伺候,今天到底紧要些,即便是形容不好,少不得也要往奶奶这儿碍眼一二。”
徐明薇没错过他往婉容身上扔的那一眼,肚里倒笑,这倒霉孩子,分明是被人打的吧,偏还要扯了谎话,是怕意中人在前,照实说了丢面子?因而不再追问,也乐得替他牵个线,随手点了婉容嘱咐道,“今儿人多,保不齐惊扰着娇娇,就劳动你一回,往兰娘子屋里去一趟,都叫了过来,只在我屋里歇着罢。冬子,你也同
你婉容姐姐去,路上要是碰上不长眼的,也好避避。”
冬子面上便是一喜,强自忍了免得教人看出端倪来。婉容一概不知,见是正经嘱咐,连忙应着去了。
片刻后转圜回来,只见小兰娘子抱着娇娇,后头跟着婉容和冬子,一声一声地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徐明薇便不管他们,只问小兰娘子,“她呢,怎地没过来?”
小兰娘子随手把娇娇递到她怀里,柔笑道,“姐姐吃了午饭就说肚子不舒服,怕是有症了过给馨姐儿,早去了边上婆子住处歇着,想说熬过今日,再问个大夫来看看。”
徐明薇听了眉头便是一皱,说道,“既是身子不爽利,就该早些来报,好些病症就是初时不当回事,渐渐养大了,才知道厉害。”
一面又朝碧桃说道,“你去后头寻了铁头,让他去找个好的大夫来。”
冬子便笑道,“奶奶,还是小的去罢。前些天跟着师爷出门,却是知道医馆在哪儿,连着哪位大夫医术高明些,小的也都记下了。”
徐明薇听他这样说,露了个笑脸,“那便劳烦你走了这趟,婉柔,且取二两银子来备着,只教大夫别省着用药。”
冬子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又捧道,“奶奶真是再心慈不过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寻常有个病痛,哪个不是这样自己随便吃些药熬过去的?却不想如今能有这造化,遇上奶奶这样的活菩萨。”
婉柔最讨厌这般油嘴滑舌的,开了小箱子果真取了二两银子递到冬子手上,嘴角却是不屑地扯了扯。冬子这样最擅看人脸色的,心里哪里不知,便留意上了。婉字辈的如今一个嫁人一个发卖,主子屋里也就剩了婉容和这个姑奶奶,要是一
个存意不好,在婉容跟前说了自己什么,岂不是白样力气都是白费?哄人还得从这位姑奶奶开始哄起哩。
徐明薇笑道,“莫说这些空话,且拿了银子快些去请了人,晚了误了病情,可仔细你的皮。”
冬子嘻嘻一笑,十六七岁的年纪,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做了这脸色倒显得有些稚气。
“奶奶放心,小的这便套了车去。”
一时等人去了,婉柔撇撇嘴,说道,“油腔滑调的,简直面目可憎。”
娇娇正抱着徐明薇的手玩,听着这话抬起小脸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没来由地冒出一句,“爹……爹……”
一屋子丫头婆子都笑得不行,老赖家的只抹了眼泪,喘气道,“哎呦这小祖宗,才会说话竟编排起她爹爹来了。”
徐明薇也是第一次听娇娇喊爹,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个情形下,一时也是哭笑不得。只可惜傅恒不在场,不然也教他听听这场笑话。
小兰娘子好不容易歇住笑声,才怪道,“这些日子也不曾特意教了姐儿这话,怎地这个时候说起来,也是一桩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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